第八十八章 狸貓換太子2
我撇了撇嘴,將銘牌收了起來,問道:“你去哪兒了?”
阿薩辛將頭轉過來看著我,道:“我去看了看那個女孩哦。”
“哪個?”
“今晚上要關在棺材裏的那個。”
“你去看她幹嘛?”我疑惑道。
“因為我不看她,她可就要死咯,哥哥也就沒有英雄救美的機會咯。”
“什麼意思?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我皺著眉頭,坐了起來。
阿薩辛挑了挑眉,看著我道:“那個女孩沒有死,她現在只是裝死……不過,等一會她進了棺材,可就成真死了。”
“裝死?”
“對,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想死一回,可是人死了又怎麼能復活呢?於是她想假死。”阿薩辛悠悠地說。
“怎麼可能,這村裏又都不是傻子,你以為裝死就是睡覺那麼容易嗎?閉著眼睛不說話就以為你死了啊,心跳呢?脈搏呢?瞳孔呢?”
阿薩辛撇了撇嘴,站了起來:“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也許某個神秘的人給了她一些裝死的東西也說不定哦……這些都要哥哥去解密啦,不過我可提醒哥哥哦,抬棺的隊伍已經出發了,一旦棺材下葬,那個女孩也就真正的死了,抬棺隊伍後面跟著好幾十只孤魂野鬼想要佔據她的屍體呢!”
這個時候,窗外已經隱隱響起吹喪的聲音了,我不再說話,站起身來就像外跑去。
一路跑到了送喪的隊伍旁,人很多,長長的在這小道排成一條長龍,打著燈籠,每個人的手腕上都繫着一根白條。
看來整個村子的人都來送葬了。
我向長長的隊伍後面望去,果然,隊伍的最末端,一群群全是鬼魂,他們跟著隊伍,痴痴的,既垂涎棺材裏的屍體,又懼怕人的火光。
我一路走到隊伍的最末端跟著,那群鬼一直若即若離的,我暗自摸出一張符咒來,在背後不動聲色地揚著,果然,這張符咒起了很大程度的震懾作用,所有鬼都被符咒所蘊含的力量嚇得站住了,我又捏起一個手訣,在地上劃出一道界限來,隔斷了鬼與人的距離。
他們被這段界限所阻難,眼巴巴地看著隊伍愈來愈遠。
我不動聲色又從人群中竄近了棺材,那棺材被四個人抬著,穩穩地行走著,蓋已經被蓋上了,只不過還沒有封死。
我試圖從縫裏去看裡面的光景,可是什麼也看不到,無奈之下我只好開了鬼眼,這纔看見裡面一個靈魂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副軀體裡面。
果然死是裝的!
不過我這個時候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驅使著她辛辛苦苦地要去假死,又是什麼讓他瞞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帶著疑問,送葬隊伍很快就到了地方了,這是一片墳地,埋葬的都是這個村子裏曾經故去的人,新墳已經挖好了,抬棺的人將棺材穩穩地放下去,這時候有人去揭開棺蓋。
這一揭開,一個女孩的清秀臉龐,就出現在了我的眼中。
看起來她好像還是活的一樣,只是臉上慘白慘白的,宣告著這是一幅沒人生命的軀體。
這時候有一個道士模樣的人上前來,那道士擺上一方小桌,又鋪上一面紅布。
這個時候阿薩辛的身影閃到我的身邊,看著道士,好奇地問我:“他這是在幹什麼?”
我見那道士拿出事先準備的一壺酒,先斟滿一杯,然後緩緩倒在地上。
我想了想,回答道:“可能這是送葬的一個方式吧。”
果然,道士將那杯酒倒在地上之後,就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調子唱起來:“一杯美酒滿滿斟,我勸亡者早動身,莫在家裏挨時辰。閒暇無事去江東,十樹桃花九樹紅,又朝一日狂風起,花落水流枝頭空,花謝來春還要發,人死不能再復生,亡人一去如燈滅,去到西天影無蹤。”
他唱完後,又斟滿一杯酒來,接著又倒在了地上:“二杯美酒滿滿篩,亡人一去不回來,前面上了八仙台。八仙台上造美酒,飲下美酒樂開懷,啞巴吃了能說話,瞎子吃了睜眼開,禿子吃了長頭髮,跛子吃了走路快,亡人吃了香美酒,好不逍遙和自在。”
阿薩辛皺了皺眉:“這是在幹嘛?”
“送亡人上路吧,也是一種悼念的方式吧,十杯酒送亡人,他應該要倒十杯酒的。”我看著道士,道。
“八仙台在哪兒啊?”阿薩辛問我。
我搖了搖頭,說我怎麼知道。
我說話的時候,道士又倒滿了一杯酒了:“三杯美酒滿滿篩,亡人哭的淚哀哀,前面到了望鄉臺。望向臺上抬頭望,望見兒孫哭哀哀,回頭就把閆君拜,閻王不放亡回來,叫聲子孫不要哭,親朋也不要悲哀,多多燒些錢和紙,有錢好把路來開。”
第四杯的時候,道士又唱道:“四杯美酒斟兩雙,亡人一去不還鄉,前面來到賣茶崗。賣茶崗上一老者,經常賣的迷魂湯,亡人喝下了迷魂湯,找不到陽間路在何方,亡人到了鬼門關,無頭冤鬼把路攔,勸人在世莫作孽,免得冤鬼把身纏。”
聽了道士唱的,阿薩辛這個時候激動地搖著我的手,道:“我知道我知道!這老者是孟婆!我知道的!一個賣茶的老婆婆……”
我十分嫌棄地看了阿薩辛一眼,還好這裏沒人看得見他,要是別人能看見他,這麼悲傷的一個場合他還手舞足蹈的,還不給轟出去。
於是我低聲說道:“誰都知道孟婆,就是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你就不要大驚小怪的了,看著像個弱智誒……”
第五杯酒,道士又道:“五杯美酒滿盈盈,亡人哭的淚淋淋,前面來到餓狗村。餓狗村裏出餓狗,呲牙咧嘴追亡魂,嘴巴長得血盆大,牙齒尖尖似鋼釘,一雙眼睛賽銅鈴,亡人見了心也涼,懷裏掏出打狗餅,輕輕丟在路當中,餓狗見餅就去吃,亡人這才脫了身。”
阿薩辛又道:“這也太假了,惡狗村惡狗村,怎麼可能只有一條惡狗嘛,你丟了一個打狗餅,肯定會有更多的狗衝上來咬你纔對,怎麼可能就這麼脫身了嘛……”
道士陸陸續續斟滿第六杯酒,第七杯酒,第八杯酒,分別念道:
“六杯酒,斟六盞,亡人一去不回還,前面來到尖刀山。行善之人上刀山,金童玉女將你牽,作惡之人上刀山,牛頭馬面朝前掀,下下戳在刀尖上,渾身都是窟窿眼,陽間作惡陰間受,陰陽一理都一般。”
“七杯美酒斟七盞,亡人哭得淚不幹,前面到了破錢山。打錢也不打個洞,裡不方來外不圓,掏錢使來用不成,個個丟在破錢山,好錢打至子杆上,破錢打至破錢山,親戚朋友送盤纏,沒得銀錢難過關。”
“八杯美酒實在美,亡人喝得熏熏醉,陰曹地府好像是蟠桃會。勸人行善莫行惡,不孝順老的就下油鍋,不管你王孫貴公子,也不分二八女嬌娥,作惡之人受折磨,行善之人平平過。”
奇怪的是,阿薩辛突然不說話了,我看著他,他的神色好像有些低沉,於是我問道:“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
他看著道士不停的倒酒動作,忽然問道:“哥哥,你說,死亡……算是什麼呢?”
我抬頭想了想,道:“死了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嘛,什麼都不記得了,你的車呀房子呀錢啊,都不屬於你了。”
低下頭來:“就是世界上沒你這個人了……唔,可是還有你活過的痕跡,有人記得你,但你已經不知道了。”
忽然又想起來,道:“你怎麼忽然問這個?你不是不會死的嗎?”
阿薩辛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眼睛卻仍然盯著道士。
第九杯酒,道士道:“九杯美酒味道好,亡人一去不回朝,前面到了奈何橋。奈何橋不是橋,三寸寬萬丈高,兩頭訂的是鐵釘,中間又是魚漂漂,金童玉女橋頭站,牛頭夜叉把住橋,行善之人橋上過,作惡之人打下橋,亡人橋上把手招,斷了陽間路一條。”
第十杯酒的時候,道士將酒倒的很慢,好像電影裡慢動作回放一樣,他看著棺材裏的女孩,最終將酒倒下:“十杯美酒斟五雙,亡人哭的淚汪汪,亡人上了臥龍崗。臥龍崗上把地選,兒女披麻送上山,三天以內送煙火,夜送煙火把墳暖,過了七七過週年,火燒靈屋冒青煙,再過三年孝一滿,亡人轉生離陰間。”
道士終於將這十杯酒送亡人唱完,剛將九杯放在桌子上,沒想到棺材裏的女孩卻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睛!她……她睜眼了!”有人注意到了女孩的變化,開口驚呼。隨著這一驚呼,眾人都亂做了一團,那道士聽得嘈雜的聲音回過身來,嚇得都摔了,爬起來哭爹喊孃的跑遠了。
那姑娘慢慢的,坐了起來,摸著後腦勺,迷茫地看著四周的環境。——她成功地“起死回生”了。
眾人都隨著這一起身嚇得後退了好多步,隨著他們的這一後退,原本擁擠的人群一下就就只剩下了我和一個男人以及一個女人……對了,還有他們看不到的阿薩辛。
“這……這是哪兒啊……”
坑裏的姑娘忽然開口道。
那一男一女先是一怔,隨後哇的一聲就哭了,衝上去兩人團團抱住那女孩,哭的撕心裂肺。
我估計這應該是這女孩的爹孃了。
父母對孩子的愛總是無私的,即使自己的孩子是從棺材裏爬起來的他們也沒有畏懼,敢於衝上與表達自己的感情,我嘆了口氣,轉身打算回到人群裡。
沒想到剛回到人群裡,轉頭就看見那一男一女竟被推在地上,而那女孩的神色則驚愕而誇張。
半晌,只聽她道:“你……你們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