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懶人(上)
這次要講的故事,是關於一個懶人的。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楔子
她敢說,她是一名女作家,現在。可是誰又知道,十年之前,她只是個默默無聞汲汲於人世的一名保姆。
那一年,她高考落榜。二十歲。隻身去了廣東,在一個作家家裏做保姆。那一年,他,三十六歲。她一直很喜歡他的文章。能和自己崇拜的人朝夕相處,啊啊啊,想一想就興奮啊啊啊啊啊。
他的生活很簡單,低調而有規律,深入淺出。一個沒有文化、父母生前為他所娶的妻子,一個可愛的女兒,五歲,上幼兒園,會很甜的叫她大姐姐。
後來,慢慢的,她們開始聊天,用沒有信封的信,各自充當自己的郵遞員。她跟他說了她的夢想——打小便耿耿於懷的夢想——成為一個作家,寫好多好的文章。像他一樣。她心裏說。
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越來越懶了。
第一次,他跟她說他懶得寫了,他口述她寫;第一次,他說懶得一字一字的口述了,只是給她說了一個大概的綱領和主要情節便叫她寫,自己改給她看;第一次,他只說一句話,後是一個詞,再是一個字,就讓她寫一篇文章;第一次,他叫她看著他的眼神然後寫一篇小說;第一次,他說你自己寫吧,哦,寫上自己的名字。
第一次,她把他口述的內容一字一句工工整整的寫下來;第一次,她一本又一本的看他借的書然後在他的指點下順利完成了一篇小說的整個過程;第一次,她定定的看著他在她的稿子上畫了許多形式各樣的符號加一個不大不小的字——改,然後在小檯燈下查了各樣的詞典書籍;第一次,他看完之後放下茶杯,接著蘊育了許久後說了一個字——好——多麼叫人幸福的字啊。
生活就像一條河流,表面上所有的一切都相安無事的流淌著,就算是天上的雲也只能將自己懶散的身影投射在他的表面上,河流內裡是否已然洶涌如潮,誰能道?
她似乎隱約察覺到,自己的心中似乎也有一條慢慢的淌著的河,朝著一個能包容一切的海義無反顧而去,但又害怕自己奔去的只是一個沙漠……
終有一天——在日日夜夜不知疲倦的熱欲、矛盾、臆想中已在一個臨界點的她——確是被自己苦苦折磨的人兒吶,給了他一封信——一封犧牲了無數腦細胞先烈而就的信:
懶人,我想對你說:不要再懶下去了。請你回到過去那個充滿奇思妙想的你,可以麼?
這幾天,看著你,有時覺得很近,觸手可至;有時又覺得很遠,海角天涯。我搞不清,心亂成麻,卻不能快刀斬斷情愫理順思緒。
懶人,有一句話是:天字第一號的情人,願為一吻而死。
我,對你,也是如此。嗯,就像水走進了熱油鍋裡,你走進了我的世界,我的心也註定無法再平靜。
我知道這樣的我非常自私,但我只能這樣,你能明白?
給我一個回覆吧,不論怎樣。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