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書生和另外七位旅客夜宿古廟，眾人應樵夫之提議，欲以奇談怪論對付長夜。老翁以書蟲之談起頭。其後商人開口，只見他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搖了幾圈頭後終於開口：

    談話第一要，醜話放前頭。

    我要講的不如老先生的那般有味，不過勝在是自己的故事，供諸位作飯後小點。

    去年立春，我在室內養了幾盆植物，不曾想因疏於管理竟相繼枯萎。正想搬出丟棄時，忽然發現枯枝爛葉與泥土之間竟有一些白色的卵，腦中無來由的冒出一句話“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這——亦是生命，且並不礙到我一分一釐，就放任其敗了。雖已腐敗，但並無味，故也不曾留意。

    轉眼，夏至。一日得閒，複視，竟看到土上站著幾隻捋翅欲飛的小蠅，身長未及指甲蓋一半。柔柔弱弱的樣子叫人生了一種莫名的憐惜。之前記有一雜書載有，這種小蠅喜食腐爛水果。故家中每有剩果殘實，便置於盆中，偶爾也放些枝葉點綴。幾日後，果實不見，枝葉亦由青至黃終暗。而小蠅之數倍增。儼然是十萬大軍，頗有趣味。

    可能因衣食無憂，故小蠅大軍倒也懶散，只在小範圍活動，並不使人厭煩。

    夏末，小蠅數量不增反減，只是稍有詫異，並未細究。

    後入秋，小蠅已所剩無幾，憶往昔盛狀，不禁心生感嘆。若我是其中仍在世中的一隻的話，應是悲不能止的吧。

    秋分，好不容易有了閒暇，便和家人一同打掃屋子。這一打掃，便發現了一個怪事。

    各間內室凡有窗戶紙破的地方附近，不論內外，都有或多或少屍體，內是我們養的小蠅，外是其兩三倍的大蠅。

    記得在一外邦醫書中記載，蠅，身帶各疾。前一段我們那兒興了痢疾，我們家人都未染上。當時還以純是運氣……

    後來，我將小蠅的遺體收集後葬於出生之地，期待來年春其子嗣可再來。

    盆後的牆壁也掛上了一幅畫，一些文弱小蠅相連起來，在窗紙的缺口處，抵禦強敵。畫空白處題了兩個字：蠅窗。

    商人頓了頓，說，這次回去，應該就能看到它們的子孫了。

    其他人不禁點頭，老翁嘆道，萬物皆有靈，有所付有所得。

    樵夫忽向書生髮問，我說書生吶，你點頭又搖頭是為何般？

    書生一窘，急忙應道，活動筋骨罷了。

    商人打問，公子也聽了我的故事了吧，有什麼但說無妨。

    書生正待推辭，商人的妻子搶先接道，是啊是啊，俗話說相逢是緣，公子一味推辭便是不認這緣分，這不是讓大家都寒心嗎？

    書生苦笑，夫人言重了，好吧，那晚生就說說適才舉動的原因了。

    這書生會說出個什麼道理來呢？

    預知後話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後記：記錄者（就是我）看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感嘆於商人無私的愛和小蠅們的報恩，同時也聯想到了一句話：人種的是什麼，收的也是什麼。（加拉太書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