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魂未定地坐在座位上大口喘著粗氣，腿還在打顫，頭一次感覺，活著真好。計程車司機一會看著前方一會看著後視鏡，嘴裏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我知道他肯定在埋怨我大驚小怪。

    回到家裏，我衝了個冷水澡，讓自己清醒一點。

    躺在床上，我第一件事就是開始仔細回憶在殯儀館的畫面。

    第一次進去之前，我曾看到門口有兩個火盆，火盆裏燒著紙錢。進去殯儀館之後，裡面的陳設都有條有理，乾乾淨淨，床上的屍體也有規律的擺成一排。

    今天再去的時候，殯儀館裏間雜亂不堪，灰塵很重，看起來幾十年都沒有人來過這，雖然沒有火盆，場景也變化很大了，但地上殘留的紙灰說明當時我看到的場景，還有劉鳴，都是真實的。

    當時我人在黑暗裡，又在殯儀館這個讓人聽著就害怕的地方，所以有一點詭異的動靜，都能讓我下意識的緊張害怕起來。

    所以我只顧著慌亂了，現在想想，這個殯儀館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首先，老人說了，這個殯儀館已經荒廢了數十年，既然數十年沒人管，那裏面有很重的灰塵確實合理，但不合理的地方在於，裡面沒有蜘蛛網。

    一個數十年沒人問津的地方，肯定會滋生很多野生植物和吸引各種生物，蜘蛛就是其中之一，但奇怪的是，我所經之處，都是灰塵，還有雜物，別的東西一概沒有。

    就像被人刻意製作成這樣的場景。

    還有我第一次去的時候，整個殯儀館只有一個館主，連多餘的工作人員都沒有，最奇怪的是，這個館主知道我和他有約，卻仍不吭聲，睡在屍體中間，就像要故意嚇走我一樣。

    我第二次去的時候，房間裡的小隔間放了一個焚燒爐，也就是焚屍爐，那裏的門虛掩著，然後房間門被人關上，焚屍爐出現拍門聲，營造了一種有鬼出沒的恐怖氣氛。

    兩次出現詭異的情況，似乎都是爲了嚇走我，我隱隱感覺，嚇我的人就是劉鳴，但他的目的是什麼？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陳舟，DNA檢測出來了，那根短頭髮，不是劉鳴的，是張棟的。”趙良急促的聲音響起。

    我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說，“張棟殺了姜紅？”

    “不，不是張棟，張棟已經死了，有人在十里鄉斷頭山下發現了張棟的屍體。”趙良說道。

    張棟居然死了！我瞪大了眼睛。

    “我調查了姜紅的男朋友劉鳴，發現根本沒有這個人，就跟憑空捏造出來的一樣。”趙良的聲音很是低沉，聽得出他很苦惱。

    我感覺自己腦子有點亂，示意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

    城東殯儀館館主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和姜紅看到過，劉鳴這個名字也許是這個人給姜紅的假名，如果是假名，趙良查不到也正常。

    問題是，兇手不惜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也要把昂貴的鈴鐺送給姜紅，說明他是愛著姜紅的，但他為什麼要突然殺死姜紅，故意留假證，讓警察的方向轉向張棟呢？

    我突然明白了，也許這個兇手有嚴重的心理障礙，或者說，心理變態。

    我趕緊跟趙良說，“我馬上來警局看看張棟的屍體。”

    坐在出租車上，我揉了揉太陽穴往窗外看去，視線沒有焦距，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趙良給我發的兩張圖片，張棟的照片。

    我無聊地開啟手機，仔細看看兩張照片，兩張照片拍攝的間隔不久，第一張張棟顯得特別胖，眼神明亮，右眼上有一顆不起眼的小痔。

    第二張張棟身型消瘦，眼神暗沉，笑起來貌似有點牽強。

    我低著頭端詳著，發現第二張照片裡，張棟右眼上的痔好像不見了。

    照相機拍的照片，應該沒有美顏工具把痔遮掩了吧？

    我再仔細對比兩張照片，越老看越不對勁，雖然臉還是同一張臉，但人好像是不同的人。

    來到警局，趙良領著我去了法醫工作室，我看到了張棟的屍體。

    張棟死亡前彷彿臉朝下，正對著地面從崖上摔下來，整張臉被摔的模糊不清，都是爛肉，身體上到處都是被樹枝劃破的傷痕，衣衫襤褸。

    我看著這具屍體，越看越眼熟，這不是我在殯儀館絆倒的那具屍體嗎。

    趙良走過來，說，“屍體在山下死了很久，在姜紅死亡之前就已經死了，我檢查他屍體的時候，發現他的臉有些奇怪。”

    “他的臉上整塊人皮都沒有了，就像被剝下來一樣……”

    我忍著屍臭味，看向屍體的右眼，發現他的右眼上有一顆痣，一瞬間，我彷彿想通了什麼。

    我迅速轉過身，緊緊地抓住趙良的衣服，激動地說，“張棟不是在山下死了很久，他是被真正的兇手殺害以後，剝了皮，再扔到山下的。”

    趙良看了我一眼，不解，“這話怎麼說？”

    我把我在城東殯儀館的所見所聞仔仔細細地跟趙良說了一遍。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張棟在梁銘沒死之前就已經死了，屍體就在殯儀館裏藏著。

    現在有一種技術叫XD列印技術，這種技術能夠幫兇手製作出一張一模一樣的人皮，兇手利用人皮，和偽聲就能變成另一個人。

    兇手變成張棟以後，就開始犯罪，他的殺人動機是什麼，爲了滿足自己怎樣的心理，我還不知道。

    但我突然意識到，兇手為什麼要引我去城東殯儀館了。

    我急忙對趙良說，“快，帶我去人民醫院！”

    趙良開著車，帶著我馬不停蹄地趕到市人民醫院，找到太平間的負責人，我詢問他，堂哥的屍體去哪了。

    負責人告訴我，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出示證明將屍體帶走了，我趕緊把張棟的照片拿給他看，“是不是這個人。”

    負責人點點頭。

    出了醫院，趙良一臉疑惑，好奇地問我，“你怎麼知道兇手會利用張棟的人皮，假扮成張棟到醫院來收屍，他收屍體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