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沒有關門，我走到門口一眼便見坐在位子上認真看檔案的江良，一瞬間，我竟有些恍惚，彷彿看到了趙良在辦公桌前的情形。

    可惜，他早已不再了，儘管兩人的名字僅差一個姓氏，可性格上卻有天壤之別。

    趙良是那種全心投入公事一絲不苟，為人處世卻較木訥的人，而江良，明顯多了一分人情世故的圓滑。

    收起萬千思緒，我來到江良辦公桌前，問道，“屍檢情況如何？”

    現在技術條件好，裝置也先進，法醫屍檢的效率明顯比幾年前高出許多。

    聽到我的話，江良迅速抬起頭，眼神閃過一絲驚訝，但他沒有問別的，而是老實地回答，“死者的身份查出來了，來自舊街，是三年前慘案中，失蹤的人口之二。”

    “他們來自舊街？”我詫異了一下，想到井內乳白色渾濁的水，又道，“帶我去看看屍體。”

    江良對我的命令毫不意外，也不多問，點了點頭，立刻起身朝門口走，帶我們去法醫屍檢的房間。

    我盯著他的背影，心想，果然是聰明人，做事不拖泥帶水，不多問，不多話，安分守己，善審時度勢，升遷之路必定不坎坷。

    法醫屍檢室內，兩具浮腫的屍體躺在床上，兩個明亮的燈泡照在它們臉上，腐爛的肉清晰可見。

    我帶著目的過來，隨手拿起一個鑷子挑起一具屍體的衣服，小心翻了過來，衣服上面沾著些許爛肉，多餘之物再無。

    我又換了個地方仔細檢查屍體，終於，在屍體脖子下胸口上面，發現了一片黏糊糊的白色泥土，

    小心地提取出白泥放在玻璃片上，我又從身上掏出白色塑膠袋，將塑膠袋裏的白粉末取出一些，放在另一塊乾淨的玻璃片上，然後遞給法醫，“檢驗一下它們的成分。”

    法醫接過玻璃片往一處專門放置高精密儀器的地方去。

    江良見我動作，一時沒明白，不解地問，“陳舟，你這是幹嘛？”

    “等結果出來了再說。”我立在屍體旁，看著他說道。

    不到十五分鐘，法醫便取下眼鏡放到桌上上，拿著倆玻璃片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它們成分一樣的，是生石灰。”

    果然和猜想的一樣，屍體身上帶了生石灰，說明這兩具來自舊街的屍體，正是當初被病毒研究機構的黑衣人帶走的感染病毒的人。

    一時間我已有了答案。

    “明井的泉水之所以會渾濁成乳白色，就是因為屍體身上沾著的生石灰。”我將自己的想法向江良解釋了一遍。

    江良很快會意，“現在去北山嶺。”

    龍門縣縣北2.5公里處有一處山嶺，由於坐落在背面，又稱北山嶺。

    七八十年代，北山嶺曾有大蟲和黃皮子出沒，由於山嶺連綿不絕，植被茂密，加上地勢崎嶇，少許地方險峻，人跡罕至，動植物在那肆意生長，大自然韻味十足。

    後來龍門縣經濟發展，北山嶺靠近縣城一帶生態破壞嚴重，加上獵人多，大蟲數量急劇下降，黃皮子更是消失不見。

    所以現在只有深處的北山嶺纔是最貼近自然的地方。

    而我們要找到的，便是處於山嶺深處的泉眼，明井下方的隧道無論如何也去不了，因為隧道一直延伸到北山嶺，中途沒有換氣的地方，加之中途隧道可能狹窄，如果盲目下井尋泉眼，肯定會窒息而死。

    “看到那座矮小的土廟沒，那是黃皮子墳，小時候很多老人提著貢品去墳頭拜祭，那會很少有人拜祭土地老爺。”江良順著窗戶指向外面破敗的矮房子。

    “咱們地處南方，還有黃皮子墳？”我奇怪地說道。

    記得只有北方小說，民間怪談多有馬仙，黃皮子仙的傳說，南方鮮少有。

    江良搖搖頭，回憶道，“當然有，黃皮子也稱黃鼠狼，南北方都有分佈，我們龍門縣以前就是黃皮子最多的地方，那會人們挺敬畏這種生物，非但不敢打殺，還會做好酒好菜供養他們，過得比人都好。”

    “後來破除迷信運動開展的轟轟烈烈，爲了消除我們龍門縣迷信思想，不少紅衛兵拿著工具上嶺打殺黃皮子，剝皮紅燒，清蒸油炸著吃，從那以後，黃皮子幾乎看不見了。”

    聽著江良講述北山嶺趣事異聞，一路上我看到不少黃皮子墳，還有隆起的一塊塊土包，不知是野人墳還是什麼東西。

    車子開到一處爬坡的地方停了下來，上面石塊林立，雜草叢生，不適合開上去，只能徒步去。

    天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山嶺茫茫，人在其中顯得格外渺小。

    “我曾跟著地質勘察局的人來過這裏尋找明井的泉眼，要說古人真了不起，在科技不發達的時代，還能尋到一處有源源不斷地泉水流過來的地方，鑿出一口井供世代人家取水生活。”江良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讚歎道。

    幾隻翠綠色的小鳥從頭頂飛過，發出清脆嘹亮的鳥鳴聲。旁邊的樹林中，鳥群應聲響應，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不知爬了多久，山間一陣清冷地迎面吹過來夾雜著溼潤的水汽。

    “快到了。”江良額角露出一些汗珠，轉過頭對我們說道。

    本是清冷的冬天，經此一走，身子暖和了不少。

    “嘩嘩……”輕微的流水聲順著風飄進了我的耳中。

    碎石漸漸不見，爬到一定高度，出現了不少草地，不遠處，一條極小的溪流在流淌，水聲正是從那裏發出。

    徒步將近兩個小時，江良終於帶著我們找到了泉眼的位置，那是一個類似於湖水的地方，不過比湖小太多，一隻腳就能跨過去。

    泉水從上面的眼中流出來，下面接水的口子經長年累月的水流侵蝕不知有多深，但深不見底的樣子，應該有好幾米深，在底下就是一條暗道，沿著坡一路流下去。

    接水的口子不大，所以泉水又順著另一邊流出去。形成一條小小的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