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一陣急躁的敲門聲響起，應慕於還沒睜眼，身邊的人先動了，耳邊迷迷糊糊傳來開門聲，接著是一個熟悉的男聲。

    “大師兄還沒起呢，新年快樂，師傅讓我來給你和小師弟送年貨呢，今兒還是跟往年一樣，在膳堂吃團圓飯，你和小師弟記得早點過來。”

    “好。”莫辭應道。

    “大師兄那我先走了，師傅還有事安排呢！”

    “成。”

    應慕於待人走了，披衣坐起，鬼鬼祟祟的走到莫辭身後問道:“誰啊？”

    “莫臨，來給我們送年貨的，按照慣例中午要去膳堂吃飯。”

    應慕於一拍腦門兒:“瞧我都給忘了，今兒除夕呢。”

    莫辭只穿了件單衣，應慕於怕他冷湊過去把他擁住了，莫辭低頭在他額頭印下一吻。

    快到飯點了，莫辭帶著收拾妥當的應慕於出了房門，天色深灰，下著雪粒，冷風直直灌進人脖子，凍得應慕於一激靈。

    莫辭見狀幫他戴好斗篷帽子，握了他右手，裹著他往外走，手心源源不斷的溫度傳來，莫名的令人舒坦。

    一路碰到不少人，應慕於對於這樣親密的動作有些耳根發紅，想把手收回來，可莫辭神色不動的牢牢攥住他，在他耳邊輕聲道:“怕什麼，我既然喜歡你，就不怕別人知道。”

    耳邊的熱氣呼在耳朵上，有些發癢，好似有人輕輕撓在他的心上，應慕於唇角不自覺綻開一個傻氣十足發自內心的笑。

    二人到達膳堂的時候，裡面已經坐了不少人，剛進門，正站在師孃旁邊的莫雪發現了他們大聲嚷道:“大師兄，你來啦……”

    可她的話在看到莫辭和應慕於交握的手時戛然而止，神色黯然。周圍的弟子看著他們二人的動作，皆麵露訝異。他們的師傅莫無道正坐在上方的椅子上，衝他二人招了招手。

    莫辭終於捨得放開應慕於的手，單膝跪地，行了個禮:“弟子見過師傅，師孃。”

    應慕於有樣學樣也跪了下來。

    莫無道並未看莫辭，反倒是一臉熱絡的朝應慕於抬了抬手，示意他起來。應慕於看了看旁邊的莫辭，終究還是未起身

    “你們師傅讓你們起來呢，這倆孩子也是實誠，別以為多跪會兒就能多得些壓歲錢。”師孃笑盈盈的起身，將二人扶了起來，往他們手裏塞了兩個紅包。

    “謝謝師傅，師孃。”二人齊聲道。

    眾人似乎已經見怪不怪，雖說這大師兄靈力過人，可不怎麼糟師傅待見，但師孃對他疼愛有加，眾人也不敢為難他。

    莫無道表情有些微妙，但還是從懷內拿出兩個紅包，示意二人過來拿。應慕於接過紅包，再度道了謝。

    “落座吧。”師孃柔聲衝他二人道。

    “是。”應慕於感激的對師孃笑笑。

    門外響起噼裡啪啦的爆竹聲，空氣中瀰漫着各類食物的味道，堂內的火燃得正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紅撲撲的酒意。

    新年到了。

    宴會一直持續到晚上，冷了的菜不斷地換新，一壺壺的熱酒接連不斷的上了桌，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令人迷醉其中。這是一年最熱鬧的時候，不管熟不熟悉，都互相敬酒，贈送著對來年的祝福。

    三三兩兩的人前來敬酒，應慕於有些不勝酒力，儘管莫辭幫他擋住了大部分的，可一壺酒下肚，酒氣便上了頭，應慕於渾身都熱了起來，眼神迷離，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了。

    室內空氣有些悶熱，莫辭幫他穿好斗篷，打算帶他去室外透透氣。

    二人坐在門外的階梯上，應慕於靠在莫辭肩頭，天上下著細雪，不遠處的萬家燈火明滅。

    “砰”的一聲，一束煙火騰空而起，美得炫目，照亮了大片夜空。

    “真是漂亮！”應慕於讚歎道。

    接二連三的煙火在空中綻放，似繁星萬點，一一墜落，帶著長長的尾線。莫辭側頭看著應慕於的眼睛，有一束焰火在空中盛開時，他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們的眼中此時只有彼此。莫辭吻了下去，唇齒相依，悱惻**，柔情萬千。

    因為除妖大賽的緣故，燕北難得的太平，除夕剛過，日日清閒，陸咸和蘇三每天來玄安閣，將莫辭二人拖出去玩。四人這幾天幾乎吃遍了燕北所有的酒樓。

    第七天，四人正在一個小酒館打算嚐嚐鮮，剛落座，一名玄安閣弟子火急火燎的跑了進來，衝莫辭急聲道:“大師兄快回去看看吧！師孃快不行了！”

    應慕於看到莫辭的臉色刷的白了，站起來的時候腳步有點不穩，身子晃了一下應慕於及時扶住了他。

    “走，我們回去。”莫辭抓了他的手，瘋了似的跑了出去。

    應慕於有些心疼，他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莫辭。

    莫辭跑得極快，一路未停，終於到了師孃居住的小院前，應慕於跟不上他的節奏，冷空氣吸進去，颳得肺裡生疼，那莫辭的心裏一定是肝腸寸斷。

    院裏屋簷下的茉莉奄奄一息，雪白的花瓣枯萎了，透著死氣的蠟黃。二人還未進屋，屋內穿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是莫雪，接著是一群人在慟哭。

    莫辭腦子突然“嗡”的一聲轟鳴，他猛地跪了下去，地上的雪沫四濺開來。

    “莫辭——”應慕於慌張的叫道。

    可莫辭好似沒聽見，雪水浸溼了他的褲腿，寒意刺進了骨子裏，他緊緊握著胸前的長命鎖，昨日他才和應慕於來看過師孃，她明明還好好的，偷偷塞給了他一對長命鎖，讓他和應慕於一人一個，讓他們百年好合，長命百歲，好好的人，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呢？

    他就這樣跪著朝前慢慢移動，唇色灰白，張了張嘴，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人群四散開，給他讓出一條道來。

    “師兄，師兄，我娘沒了！”

    莫無道半蹲在床前，握緊了妻子的手，可他也回天乏術了。莫雪看到莫辭來了，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莫辭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隨後將食指放在唇邊說道:“噓——別吵，師孃她……睡著了。”

    “師兄——”看著神情恍惚的莫辭，莫雪更大聲的哭了起來。

    莫辭用雙膝爬過去，全然不顧自己師傅是什麼神色，師孃還是和以前好看，眉目間透著和善，莫辭輕輕晃了晃師孃的手:“師孃，起床，天亮了。”

    可床上的人不動聲息，再也不會醒來了。

    應慕於蹲下身擁住莫辭:“傻瓜，師孃累了，你讓她好好休息吧。”

    “那我明天還能見到她嗎？”莫辭失神的看著他，目光毫無焦距。

    應慕於見他這樣，鼻子一酸，眼淚滾落了下來。

    師孃的葬禮定在了兩天後。

    莫辭穿著孝衣守了她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不說話。

    應慕於心裡寧肯他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可莫辭什麼也不做，就呆呆的看著棺槨發呆。

    下葬前一晚，應慕於帶了吃的，卻他吃一點，莫辭搖搖頭，應慕於正想說點什麼，莫辭將他緊緊擁住，那個不動聲色的人在他耳邊說道:“應慕於，從今以後再沒人護著我了。”

    應慕於心裡酸得不行，有什麼冰涼的液體滴進了他的頸項，刺得他心臟都有些發疼。

    “沒關係的木頭，以後由我護著你。”應慕於撫摸著他的頭髮，低聲道。

    “好。”

    那人的身體緩緩下滑，閉上了眼，應慕於驚慌的試了試他的氣息，心裏才安定了下來，幸好只是昏睡過去了。

    師孃走後一月，莫辭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近日城內人心惶惶，說是有人平白無故變了妖，上街胡亂咬人

    朝廷對此事十分關心，玄安閣由此將全城的百姓召集於此，掌門莫無道宣稱定會徹查此事，給百姓們一個交代，收攏了不少人心。

    “大師兄，城北有妖傷人，師傅命你速速前去處理。”莫臨進了院子道。

    “最近案子這麼多到底什麼情況？”應慕於接過傳令的竹簡，詢問道。

    “還不是妖變鬧的，你咬我，我咬你，不趕緊控制，傳染得可快了。”莫臨道。

    “我們這就去。”莫辭道。

    莫辭和應慕於照著去了城北，發現家家關門閉戶，街道上更是空無一人，二人照著莫尋給的地址找到了那戶人家，敲響了房門。

    敲了許久，終於有人前來應門，卻不開門，一個男子的聲音問道:“誰在敲門？”

    “玄安閣弟子，聽說此處鬧妖，特來處理。”應慕於答道。

    那人將門開啟一條縫，應慕於把腰上的令牌取給他看，那人才開了門。

    開門的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話中氣十足，他說自己的媳婦兒被妖怪附身了，睡到半夜突然想咬他脖子，得虧他身強力壯把她制住了，現在正綁在柴房。

    “最近這附近鬧妖的也不是一家兩家了。”那漢子苦著臉道。

    莫辭二人隨他進了柴房，確實是有股子妖氣，那婦人被捆在椅子上動彈不得，見有人進來，張牙舞爪，露出了兩顆獠牙。

    “這是被妖咬了？”應慕於問道。

    “起初我也這麼認為，可我檢查過，她的身上沒有傷口。”那漢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