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白
已是半夜,街道上的人群早已散去,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蘇文錦揹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陸鹹,莫辭扶著走路踉踉蹌蹌的應慕於,一起回客棧。
“別動我,別動我!我還能喝!”
應慕於揮開莫辭的手,走了兩步差點往前撲去,莫辭眼疾手快的一把把他扶住了。
“你是認真的嗎?”
走了許久,莫辭才說了這一句話。這路上兩個醉鬼,這話自然是對蘇文錦說的。
“是,我想照顧他一輩子,就算以後他的父母年老,他依舊能有依靠,能像現在一樣無憂無慮。”蘇文錦把背上的陸鹹往上顛了顛,語氣平淡的說道。
“為什麼認準就是他了呢?”
“莫辭大哥你還記得吧,陸鹹原本是我們三個裡面最聰明的,連授課的夫子都誇他算術好,可他七歲那年冬天,不小心跌入池塘,連續幾天高燒不退,這才燒壞了腦子,即使長大後說話做事也跟小孩無異。可你知道他是怎麼掉進池塘裡去的嗎?”蘇三斂眸問道。
“陸伯伯說是失足……”
“不,其實是因為我,那年的池子裡不知什麼緣故,開了一朵白色的蓮花,我娘是最喜歡蓮花的,我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他便自告奮勇要幫我摘回來,誰知道……如果我沒告訴他這件事,如果我能阻止他,後面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
“是因為愧疚嗎?”
“因為愧疚跟他在一起麼?不,我沒這麼想過。我喜歡他的天真,跟他在一起我很安心,不用有那麼多算計,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也不用刻意去偽裝。”蘇三唇角微微帶笑。
安心麼?莫辭看了眼絮絮叨叨自言自語的應慕於,眼裏的情緒很不分明。
“祝你們幸福。”
“謝謝莫辭大哥,一定會的。”
應慕於迷迷糊糊聽著莫辭和蘇文錦的對話,聲音忽大忽小,腦子裏嗡嗡作響,心裏隱隱有點反胃,就掙開莫辭的手,跑過去扶著牆吐了。被冷風吹了一會兒,腦子稍稍清醒了些。
巷子裡隱約有什麼東西在動,而且發出“嘶嘶”的聲音,應慕於斜斜的走過去,藉着月光,應慕於看到巷子裡盤踞著碗口粗的一條蛇,將一隻白色毛絨絨的小東西纏住了。
那一身白毛讓應慕於想起原來在三嬸家養的一條叫做小白的狗。那時候應慕於才七八歲,剛沒了爹孃,三嬸把他接到家裏住,怕沒人跟他玩兒,就從鄰居家抱了只小狗崽給應慕於養。小白剛來的時候只有手掌大小,後來漸漸長大了,每天跟在應慕於身後跑。他去學堂的時候,它就坐在私塾門外,等他放學。
後來應慕於長大了,搬回了爹孃留下的院子,與他為伴的只有小白,可小白已經很老了,耳朵不再靈敏,因為關節老化的緣故,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終於有一天它在院子曬太陽的時候,這麼一躺下,就再也沒起來。
應慕於眼前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拔出身後的銅錢劍朝那蛇砍去,那蛇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很快鬆開那小東西,沿著牆壁飛快的逃走了。
應慕於走上前去,拎著那小東西的後頸把它提了起來,它的身上有一道傷口把雪白的皮毛都染紅了。應慕於收起劍把它抱在懷裏,說道:“原來真是隻小狗崽。”
被叫做小狗崽的不明生物不滿的蹬了蹬腿。
“怎麼了?”見應慕於許久不過來,莫辭走過來問道。
“沒事,撿了只小狗崽。”應慕於說道。
“可我看著怎麼像是隻狐狸。”蘇文錦說道。
小狗崽聽罷似是迴應般哼哼了幾聲。
磨磨蹭蹭了半個時辰,四人終於回到了客棧,蘇文錦把陸鹹背上樓,幫他洗漱去了。應慕於找掌櫃拿了點傷藥和紗布,正在幫小狗崽處理傷口。
莫辭坐在一旁,總覺得這隻狗哪裏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行了,從今以後你就跟著我吧,你就叫小白了!”應慕於包紮完畢,對著小狗崽宣佈道。
小狗崽哼哼了幾聲。
“走,我帶你睡覺去!”應慕於把狗崽放到肩頭,看起來心情相當不錯。
第二天一早陸鹹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蘇文錦正守在他床邊,趴著睡著了,似是守了一夜。陸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昨天那套了。突然想起昨天夢裏蘇三好像跟他表白了,還親了他,陸鹹臉騰的紅得可以跟番茄媲美。
“你醒了?”蘇文錦一睜眼看著陸鹹正盯著他看,忍不住湊過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早上好。”
陸鹹臉色紅得似要滴下血來,原來不是夢啊。
“起床洗漱,一起下樓吃飯吧,穿的衣服給你放床頭了,昨天那件被你吐髒了我就給你換了。我也去洗漱了。”蘇三捏了捏他的臉,站起身背對他伸了個懶腰。
陸鹹看著蘇三修長的背影,心想道,蘇三可真好看。
蘇文錦和陸鹹洗漱完畢下樓的時候,應慕於和莫辭已經坐在樓下了,應慕於正在喂小白吃肉。
“老大!哪來的狗狗,長得真是可愛!”陸鹹噔噔噔跑下樓。
“你慢點跑,小心摔了。”蘇文錦在身後喊到。
“哦,昨天路上撿的。”應慕於回答道。
小白乖乖的伏在應慕於懷裡,等他給自己餵食,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
“我能抱抱嘛!”陸鹹問道。
應慕於遞過去,那狗崽在陸鹹懷裏扭動起來,想要從他手中掙脫,陸鹹只得還了回去。
“今天有什麼安排嗎?”蘇文錦問道。
“出去轉轉碰碰運氣吧。”應慕於喝了口豆漿道。
四人出了門在大街上閒逛,陸鹹買了不少東西,蘇文錦懷裏大大小小的盒子摞在一起,已經抱不下了。莫辭分了一點過去,但不久蘇文錦懷裏又堆了起來。
“你也不管管他。”應慕於對蘇文錦說道。
“沒事,他高興就好。”蘇三笑著說道。
應慕於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這人沒救了,戳了戳懷裏睡著的小白。
“前面是在幹嘛?”應慕於看著前面的人群道。
小白好端端被戳醒,居然趁應慕於不注意翻了個白眼。
“不知道,看起來很好玩的樣子!”陸鹹擠了進去。
“包子你可別亂跑!”
聽到蘇三的話陸鹹居然真的乖乖站住了。
牌匾寫著“聽風樓”的樓閣上,一名身穿金色華服的美貌女子,手裏拿了個繡球,倚欄看著底下的人群。奇怪的是人群中婦孺一律沒有,清一色的成年男子。
“兄臺,這是在做什麼?”應慕於衝旁邊的人打聽道。
“這是聽風樓新選的花魁月滿姑娘在拋繡球,搶到繡球的人可以不花一文錢,同月滿姑娘共度一夜良宵。”那男子一臉期待的說道。
蘇文錦聽罷臉色黑了幾分,伸手把陸鹹拽了出去,站得遠遠的,陸鹹看著樓上好看的姐姐微微有些委屈。
月滿姑娘看了看人群,神色有些為難,怎的這麼多歪瓜裂棗。突然她看到一名懷裏抱著只小狗的灰袍男子,長得一表人才,英俊非凡,於是連忙把繡球朝他扔了過去。
應慕於搖搖頭怎麼會有如此無聊的事情,轉身朝陸鹹他們走去,就在這時人群爆出一聲歡呼,那月滿姑娘把繡球擲了出來,直奔應慕於而來。在這電光火石之即,一隻修長的手把球拍飛了出去,正巧落到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手中,眾人唏噓不已,那月滿姑娘一臉不願,快把手中的手帕給揉爛了。
應慕於抬頭髮現莫辭正悠悠收回手,抱緊了手中盒子。這貨在幹嘛?
今天莫辭對於尋妖一事沒有任何動作,應慕於拿出尋妖盤那食妖蠱也安安靜靜的趴著,沒有動彈。
四人百無聊賴的回到了客棧,莫辭和蘇文錦拿出棋盤下起了圍棋,陸鹹坐在一旁拆今天買的的東西,應慕於在教小白做恭喜恭喜。
“這樣,雙手……不對,雙爪併攏,然後上下晃動,學會了嗎?”應慕於抓著小白的爪子,正在耐心的重複第三十八遍。
小白只是歪頭看著它。
“不行了,不行了,這隻蠢狗。”應慕於往莫辭背上一靠。
那小白居然真的把前爪合攏,做了幾個恭喜的動作。
“你們看,你們看,它真的會了!”應慕於大喊道。
“哇塞,老大你好厲害!”陸鹹好奇的圍了過來。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誰。”應慕於得意道。
小白放下爪子,轉身翻了個白眼,去吃起了陸鹹買的燒雞。
四人在客棧消磨了一整天,第二天大清早一聲咆哮差點沒把客棧震塌。
“小白呢!!!”
陸鹹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吵醒,好像是老大的聲音。等他開門出去的時候,發現蘇文錦也正探頭往外看。
二人走到應慕於房間,發現莫辭正在找著什麼,應慕於趴在床底。
“你們在找什麼?”蘇文錦問道。
“小白,小白不見了。”應慕於從床底鑽出來說道。
“不見了?”陸鹹也跟著找了起來。
“你這窗戶沒關,不會跑出去了吧。”蘇文錦看了看開著的窗戶說道。
“別開玩笑了,我這可是三樓。”應慕於說道。
蘇文錦看了看窗戶下確實什麼也沒有。四個人把客棧翻來覆去的找了幾遍,連客棧周圍都找了,還是一無所獲。
應慕於為此一整天都悶悶不樂,連晚飯都沒吃,早早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