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心因為擔心柳懷言，回過頭看他是否已經安全退到了開闊的廣場上。卻在他們來時的右排巨大獸禽後面，看見了小青龍。

    小青龍魂魄完好，不像在洪淵時脖子和身體分離的樣子。看地上的腳跡分析，小青龍一直在這石獸後面避寒，哪裏也沒去，所以未被在被鎮上收腳跡的幾位前輩收進葫蘆裡。小青龍人身龍尾，一身龍鱗在黑暗裡亮著青幽的光。

    錦心見小青龍蹲在地上望著桂花樹，像當時在洪淵洞中一般，天真無邪，欣然無防。當下便心頭一酸：當時多好的一個家呀，青山綠水間，桃李相簇。因為違反神界條例，神族蟠龍不得與妖靈巨蟒成婚，於是他們的後代小青龍被罰抽去龍脊，纔有了後來蟠龍和巨蟒大殺生靈為保全小青龍性命。一個被自己奪取了性命和金丹，那金丹因為是妖元不能長期使用，錦心離開十方塔時便在蜀山十方塔裡淨化。蟠龍歸家見到兒子和妻子死後，撞崖而亡，蜀地的石頭本就剛硬，那蟠龍撞崖後原本還剩有一口氣在，卻被山崖上因為撞擊不停掉落的巨石砸死，死後被天雷收走魂魄。

    柳懷言順著錦心所方向看去：“不怕惡鬼哭，就怕惡鬼笑，錦心這是唐門的組訓，你要小心！”這句話是長老帶著新弟子去趕屍的時候，到墳頭說的第一句祖訓，這是念珠在好奇唐門有什麼秘密時，錦青抱著錦心所說。當時隱梅山莊裡的眾人和侍奉的婢子婢女嚇得出了一身雞皮疙瘩還覺得渾身發冷，想不到柳懷言也記住了這句話。

    “柳兄，你能不能答應錦心一件事？”

    “錦心，你莫不是被那笑聲所蠱惑。”

    “那小青龍的一家間接都死在我手上，我想把小青龍的魂魄帶出葫蘆口，帶到蜀山求無嗔仙人，無痴仙人給它超度，讓它能夠輪迴轉世。它生前被抽出龍脊，殘缺著身子在洪淵裡等死已經足夠慘不忍睹，這裏實在是太冷了，它不該受到這些苦楚。”

    柳懷言聽錦心如此說來，因為不知道自己跟錦心分別後的這一段驚心動魄的經歷，也是錦心在信中和路上故意隱去這一段，只說些風雅事，免得柳懷言知道自己差點慘死巨蟒腹中而亂了一路向北地而去的好心情。

    不知實情的柳懷言判斷那隻長著人面的青龍的確蠱惑了錦心，好放自己出去貽害人間。於是不顧寒冷襲身，如刀割般疼痛，更加用力搖起那鈴鐺，念起那仙翁教自己找到鏡影樓的咒語，果然是可以邊唸咒語邊往前走的。

    “錦心，鎖門。”

    柳懷言一面咬著唇用疼痛來削減寒氣入骨的疼痛，一面奮力幫錦心把另外一扇門推得平整，好方便她將門順利鎖上。這一推已經費了柳懷言身上所有的力氣，在用力推門的那刻，因為寒冷其實柳懷言嘴唇已經麻痺了痛覺，看見錦心將千虛鎖鎖頭和鎖身掛在含玕狩的鼻孔裡，失血加上寒冷讓柳懷言踉蹌了幾步。

    “柳兄。”錦心呼喊他爲了保持他的意識清醒，趕緊用力將柳懷言拉倒門後面。其實這鏡影樓的門超出了錦心的估量覺得有些順利，看著小青龍和柳兄一人一妖——原來考驗在這裏：如果讓小青龍寄託在柳兄身上，便可順利出那葫蘆口，可邪靈附著在人身上會使人記憶混亂，那時自己與柳兄會是何等局面？

    地上的柳懷言慢慢恢復的臉色，錦心看著躲在遠處的小青龍，一聲呼喚。

    “過來！”

    錦心往小青龍走去，門關掉以後，寒氣也被阻隔，柳懷言的臉色恢復，自己袖子裡的靈蛇也在動彈。——興許小青龍可以把靈魂寄託在靈蛇身上，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將靈蛇帶出葫蘆口。

    小青龍見錦心靠近自己，站起來往另外一隻巨大獸走去。

    “司池。”只聽見一聲尖異的呼喊。

    那隻金斑巨蟒朝著小青龍飛去，只在異剎那，老仙翁和趙掌櫃帶著那小童子出現在金斑巨蟒身後，那葫蘆已經對準金斑巨蟒的腳跡。

    “孃親。”

    錦心不知哪裏來的速度，用左右手掌堵住趙掌櫃和老仙翁的葫蘆口：“小青龍，你們快走。”

    老仙翁和趙掌櫃見錦心如此舉動都十分詫異，那孟上附身的小童子欲趁機溜走，被已經清醒的柳懷言一個縱身趕到眼前攔截。

    金斑巨蟒跑過去緊緊的抱著小青龍，看著自己的孩子如出生時候的健康完整，又看著它背後的脊骨，習慣性的撫摸它的後背減輕它的傷痛。

    “孃親，已經不再疼了。”

    “你們快走，快走，往鎮上去。”錦心催促這對母子。

    “你就是我腹中那姑娘吧，當時在洪淵是我殘殺了太多蜀地百姓，方纔你的話我在廣場那邊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我只是對司池放不下，如今看它已經完整的模樣，我已經知足了。”

    眾人被金斑巨蟒的話更詫異到，錦心將葫蘆還是堵著。

    “難道你們不想見那條蟠龍嗎？”

    “不了，姑娘，他本是神族，哪怕輪迴轉世也是神族，我們輪迴轉世依舊是妖身，只要他好好的活在某處就好。”

    鬆開趙掌櫃和老仙翁葫蘆的錦心，聽著金斑巨蟒之言，和眾人一樣止不住噓唏。黑暗中，茂盛的桂樹上，一雙眼睛發著綠光覬覦著柳懷言身邊的小童子。

    “那蟠龍與你們一道關在這二十四樓。”是老仙翁先發出了聲音。“他就在雙午樓，鏡影樓是寒刑，雙午樓是火刑，比之伽羅地域之火更要炎熱三分，比寒刑更肅殺七分。火刑是一面，你去了那雙午樓，能不能在虛鏡裡找到蟠龍是一回事，你們母子皆是妖，裡面全是神族和仙族，沒人知道妖靈在雙午樓會遭遇什麼。”

    “只要仙翁您放我們母子進雙午樓去找找看，我也就別無所求。我們已經註定不能輪迴轉世，有很多時間去尋找，我相信總會遇見他的。無論我們母子在裡面遇到何種不測，哪怕我淒厲的叫喊，也請仙翁不要心軟開門放我們母子出來，這是我和司池的選擇，我們自己承擔。只是這妖靈入上二十四樓，仙翁您會不會壞了規矩給自己添了麻煩。”

    “鏡影樓裡不是也混著幾個神族在裡面嗎，只是需得你們再死過一次，再經歷死時的痛苦罷了，而且就眼下的條件不一定能成功。”

    “仙翁，我們母子一定按您說的做，不逾雷池一步。”這金斑巨蟒是擔心老仙翁可能乎認為自己使詐偷溜，於是真情實意的表達自己的迫切聽令的真心。

    老仙翁原本想用仙法變幾隻雀子，卻見錦心已經從袖口放出兩條金斑毒蛇。“這狄布市的街市上每月初一十五都會撒雄黃，我也是第一次在這裏看見蛇。大家都要快些，這蛇聞見雄黃就要跑。”趙掌櫃提醒眾人。

    黑暗裡，那雙綠眼睛監視著一切，正在蠢蠢欲動。

    “你們快附在這蛇上，我給你們渡一些仙法來麻痺一些痛楚，錦心拿出你的劍斬殺掉這蛇頭七寸。”

    只在一時之間，兩條毒蛇已經無法動彈，蛇頭分離。

    二道天雷滾滾而來，眾人已經避讓在巨石獸禽處觀望。仙翁一道仙障將鏡影樓整個設了結界，天雷在地面找尋了一小會，直接把兩道魂魄劈在了雙午樓的頂上。

    “成了嗎？”趙掌櫃和柳懷言詢問。

    “成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聲尖異的狐狸叫聲傳來，眾人沒有防備，那小童子已經不知被何物擄走。

    葫蘆口妖法大部分使不出來，那狐狸在落地一瞬間變成嬌俏人形已經費力。

    “官爺，您行行好，我家這孩子病了，那醫家說多半是治不好了，他父親在三裏外的虎跳峽裡挖寶石，請讓我帶這孩子見他父親最後一面。”

    許營官已經來到這嬌俏可人的婦人前，見紗布下裹著一張孩子的臉，那孩子的臉有意避開自己的目光。

    “的確是要見父親最後一面了，對不起，壽昌，為父對不起你。”

    只見許營官從身後拿出長刀，一刀刺在孩子的肚腹。又一道天雷，劃過幽暗的長空，在趕到葫蘆口來的老仙翁和趙掌櫃，柳懷言，錦心的眼裏，此刻天空如此明亮明亮。

    在許營官和那人形的小娘子心中，有一種天雷叫——暗無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