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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景州唐門 浸毒嬰孩

    古蜀國,甲子年,六月。

    蜀中第一場暑熱因為驟雨來急,退去一半。碧葉滴翠,而花褪殘紅一地。整個蜀地在雨後如血的晚霞裡,如蛇吐信,慌惶人心。

    平坦的泥路,幽林大道上。一輛尋常馬車,軲轆轆載著人往遠處走去。

    “莊主,前面就是蘇州和景州的邊界劍門關了。我們從京州趕路小半月,終於到了,馬兒都瘦了兩圈!”一身灰麻布的胖馬伕趕著一匹高頭大馬,看著前方的路向馬車裏麵的人稟報。

    馬車裏麵的人沉靜如玉,醇厚的聲音說:“過了劍門關,再行二十里有一個回馬鎮,我們就停在鎮上休息吧。”

    “明日我們還是卯時破曉之前趕路嗎?”

    “我們就在回馬鎮上休息吧,那裏是出景州唯一的路徑,不用再前行。”

    “莊主,馬上就進入蜀國風景最旖旎巍峨的東邊景州了,這東邊有五大門派,蜀山,唐門,峨眉山,丹青山,龍虎山,您知曉天下事,能給我講講這蜀東的唐門一族嗎?或許以前您提到過,而我經常記不住事,還好您一直以來包容我。”

    馬車裏的人開啟手上那把黑木片鏤空摺扇,清脆的聲音到馬伕耳朵裡,隨後裡面的人笑著問胖馬伕。

    “山隱,世人都道蜀山天下劍尊,除魔衛道,對唐門諱莫如深,避而不談,怎麼你對唐門如此大的興趣?”

    “我聽莊中臥雲說,唐門中人性情灑脫,又好似新月清輝不可近。”

    “那時,你們也不知道他們都來自哪裏。那我且給你說說這擅長練毒暗器,控屍操蠱的唐門吧,也給你路上解乏。”裡面的人想起往事,嘴角悵然一笑。

    胖馬伕一臉高興,輕輕拍著馬兒:駕!

    “唐門與蜀山並肩蜀東第一大門派,唐門主樓萬卷樓,在景州西南方安居鎮旁的攏月山,掌門高坐於一只盤環昂首的銀蛇之上。這座乃黑檀木所制,黑檀木生長環境極為惡劣,是自然界的異物,乃木中之王。它每五年才能長一個小年輪,成材需千年以上。黑檀木質堅硬細密,入水即沉。色澤沉著凝重,飽含油脂故泛着金屬的光澤。蜀山主道場則在景州正東方向蜀山,掌門座乃一把白玉平劍。這兩派劍法都精妙絕倫,蜀山主要是修練仙法道術有仙客居住,唐門則是蠱毒暗器都有沾染,這兩派卻相處一直很融洽。

    如今的唐門與蜀東其他四大門派,都有親緣關係,所以蜀東五大門派一直相安無事,沒有大的利益爭奪,倒像是一個宗室大家。

    與其他四大門派不同的是,那唐門攏月山,天心崖上的嬰孩,生下來不久,嚶嚶啼哭之際,便已經浸泡在蛇齒鳩尾之毒裡。”

    “莊主,那是什麼藥酒嗎?”

    “不是藥酒,是劇毒。蛇齒鳩尾,是最毒的毒蛇巴蛇的牙齒半腐爛後餵給丹鳩,丹鳩也是一種身體佈滿劇毒的通體黢黑的鳥。丹鳩發動身上所有的毒素去對抗蛇毒,可惜毒蛇的牙齒裡全是劇毒,只能以死攻毒。”

    “莊主,這世上還有什麼比一隻巴蛇的牙齒更毒?”

    “當然是兩隻巴蛇的牙齒。”

    “莊主。”胖馬伕有些慍怒。

    裡面的人笑笑:“這世上比巴蛇牙齒還毒的是唐門人的心。”

    “莊主的意思是唐門人工於心計,詭計多端,背後放冷箭,危害江湖?”

    裡面的人過了很久沒說話也沒掀開簾子,胖馬伕是乎感覺到自己說得不對。

    “那莊主,您的意思是?”

    裡面的人聲音突然低沉了下去。“她的心,她的骨髓裡都浸著蛇齒鳩尾之毒,卻是我見過的最乾淨的,最爛漫灑脫之人。可是,她的心,她的心……她說:天圖我命,萬劫難囚我心!”

    “啊,莊主,您在說什麼,山隱沒聽見,那毒是怎麼來的呀?”

    裡面的人又開啟了鏤空雕畫黑木扇。“那巴蛇的牙齒裡,全是讓人血液凝結,渾身烏紫的毒素。毒素一旦進入動物體內,一時之間,所有的動物都痛苦萬分,氣血流盡而亡,只有那全身毒瘤的丹鳩可以抵抗七天,七天過後,一樣全身冰冷,但是卻發出好聞的腐毒香,比藏在山澗的鬼蘭還幽深邃遠迷人的香。丹鳩死後,剪下它沒有排除體外,毒素還保留在尾巴附近的鳩尾,再用甕加入其他毒,硃砂,鶴頂紅,硝石粉一起發酵三年的一味劇毒。”

    山隱後脖子一陣陰冷的風。

    “啊,聽起來……”

    “唐門的嬰孩從小就浸泡在這樣的劇毒裡,這樣的毒亦十分難得,不是宗門嫡子嫡女,根本不能泡在這蛇齒鳩尾之毒裡,只能浸泡些平常之毒,來練習內功。也就只有蜀東唐門這樣的武林門派敢用這樣的劇毒來練習內功,又用這樣的毒來保護自己行走江湖不被毒死。而所有的毒全都在唐門少主的骨髓裡,劇毒都儲存在心竅裡。”

    “莊主,您剛纔說了這麼多麼,聽了您口中心中的唐門,這樣的初夏,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凡事都是兩面,禍福相依靠。是保護自己的毒,對別人而言就是一把利劍,見血封喉。對自己而言,這毒,也是一把利劍。擁有這樣的毒,不能與人太近,倘若對方內功修為高深還好,散發出來的毒氣,只會讓對方喪失一些修為,平常人則有可能因此中毒,喪失聽力,啞巴,或者失明。就是他們平常走過的山林小道,都不會有動物經過,連草木都會比其他草木早枯黃凋零,因此也會讓自己的身份很快暴露。”

    胖馬山隱夫打斷馬車裏的人的話問。“莊主,那我們可不要遇到唐門人,失覺,失明,失聰,太恐怖,我還沒跟二公子在翠屏樓聽夠魚娥姑娘的曲子呢。”

    “唐門裏的規矩就是不守規矩,凡事由心而出。蜀國以及鄰國所有的宗門大族家訓都是約束子孫的行為,而唐門是祝福。”

    “可真是奇聞啊!”

    “當你在唐門責任和自己的幸福進行抉擇時,我們希望你選擇你自己。”

    “莊主不愧是拾翠齋齋主百曉生之徒,唐門秘事如此熟悉。”

    “這是第五代掌門唐留風給自己獨女唐不荒的祝福。山隱,過了劍門關就是景州,路會越來越顛簸,這次可以慢慢趕路,不著急了。”

    “正好馬也餓了跑不快。不過,那住在攏月山的唐門,的確十分雲波詭譎,妖魅怪異。”

    裡面的人不再答話,扇擊手掌唱道:“芙蓉外,秋三枝。酒色一枝,菊一枝。零星雨,笙簫間,書卷殘墨喧。豪情對闌干,莫聽角聲寒,一枝說經年。”

    “莊主的音律實在好,讓我想起了五年前彼時在隔雲小院那幾位從京州而來,不明身份公子們的瀟灑時日。我們此次不遠千里趕赴蜀東,不知莊主是何意圖?”

    “去救人……如果趕得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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