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邱臂彎上搭著衣服，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站著，沒有過來的意思。

    我神使鬼差地開口問道：“方彥，你恨我嗎？”

    方彥停下了掃雪的動作，他看向我，眼中忽然染上了色彩，他笑著搖搖頭，說：“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對不起。”我說：“是我害死了你哥哥。”

    方彥盯著我，還是搖頭，“害死他的是別人，你沒錯，不用爲了這個自責。”

    即使他這麼說，依舊減輕不了我心中的愧疚，如若我不那麼驕傲無畏，如若我哪怕低調那麼點點，也不會害的方皓連屍體也沒有。

    人真的太過渺小了，在災難面前什麼也不是，甚至面對自己的同類，有的不是希望，是更多的絕望。

    我們在周桐鎮呆了兩天，本想早些離開，然而卻遇到了意外。

    我以為金色綿羊是方彥隨口一說的玩笑話，沒想到真的見到了那隻神奇的綿羊。

    “是我看錯了？還是真的有一隻金色的綿羊？”我有些呆呆地扭頭問方彥。

    方彥沒什麼表情，語氣卻格外的沉重，“跑，快跑，這綿羊會吃人。”

    我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道力頂了個踉蹌。

    單邱扶住我，問方彥：“那到底是什麼？周邊的綿羊都聚集過來了。”

    頂我的綿羊退後兩步，融入綿羊群裡，初見時那些可愛的毛茸茸的小動物，現在變得可怕而危險。

    我勾了勾手指，將旁邊一條藤蔓招過來圈在我們周圍，綿羊群似乎驚了一下，一時不敢縮小包圍，我又指揮著一條藤蔓向金色綿羊的地方抽去。

    羊群瞬間如落入石子的湖面，整個沸騰起來，它們自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攻向我們這邊，還有一部分護住金色的綿羊。

    方彥將我擋在身後，他的手臂開始融化，變成當初在醫院看到的那些肉條，肉條捲住綿羊，很快就把綿羊蠶食的只剩下皮和骨架。

    我推了單邱一把，讓他靠近方彥。

    有羊衝破了藤蔓，直直向我撞來，我一腳踏上虛空，藉着風的力量騰空而起。

    “依依。”單邱接住從半空落下的我。

    我踉蹌了一下，補上被綿羊撞出的窟窿，而後才站穩身子道：“沒事沒事。”

    “站到後面去。”單邱表情嚴肅地抓著我的手，將我拉到身後。

    我正想說，你沒能力不要站那麼前，卻見單邱抬起手，掌心中有光閃過。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那光直接劈向想要闖進來的羊群，將靠的近的綿羊電成焦炭。

    “哇！”我抱住單邱的手臂，“你什麼時候會這個的？我都不知道。”

    單邱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方彥解決掉幾隻衝進來的綿羊，開口道：“太多了，依依你拉幾條藤蔓去那邊那棟樓上。”

    我順勢揮手，三條藤蔓從藤蔓圈衝出，捲上不遠處陽臺的欄杆。

    好在欄杆還挺牢固，我正想問方彥他要做什麼，卻見方彥整個人都已經化成了肉條，纏繞上藤蔓，向上而去。

    方彥人不在，聲音卻清晰地傳來：“往上爬。”

    我看了眼單邱，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先上。

    我沒多猶豫，順著拓寬的道就上爬。

    一直到上了樓頂，並切斷藤蔓，我才鬆了一口氣，正想從欄杆邊退後些，卻突然腿一軟，跪了下去。

    單邱扶住我，我感覺到了腿上的異樣，疼痛在一點點蔓延，而且那種刺刺的，撕裂的痛感逐漸強烈。

    我低頭看了一眼，褲子在大腿的位置破了個缺口，鮮血一小股一小股的涌出來，將那一塊布料都染成了深色。

    “依依。”單邱捂住我的傷口，慌亂地嘴唇都在發抖，幾乎說不出其他話來。

    然而那傷口的位置似乎不太妙，血從單邱的指縫溢出來，很快沾滿了他整隻手。

    方彥上來後迅速地抱起我，從安全通道往樓下走。

    這棟樓裡躺了很多的喪屍，大概因為長時間不進食，他們像是壞掉的木偶，偶爾動一動手指，有些已經腐爛了，只有眼珠還在顫巍巍地轉。

    我見到這樣的場景感覺不適，擔心單邱會害怕。

    然而轉頭去看，卻發現他壓根沒瞧那些喪屍，甚至有隻喪屍伸手想抓他，被單邱一腳踩在了手上。

    見我看他，單邱關切地問道：“怎麼了？很疼嗎？”

    確實挺疼，很久沒有這種疼痛感，讓我一下接受不了這種痛苦。

    我沒表現出來，平淡道：“沒事。”

    方彥說，金色綿羊不僅會攻擊人類，它還有種能力，便是讓其他生物的能力消失。

    我感到很奇怪，我召喚藤蔓的能力並沒有消失，反而是痛覺恢復，這是為什麼？總不會藤蔓不是能力，反而痛覺遮蔽是一種能力吧。

    方彥也不太清楚，他對金色綿羊的瞭解也是聽說的。

    這棟樓是個小有規模的藝術樓，裡面是各種類似興趣班的學習班。

    我們進入一家小型診所，大概是裡面有容易受傷的科目，所以纔開了這樣的診所，以及還有一家寵物醫院。

    裡面的藥品還有保留，許是樓裡喪屍太多，帶不走，都遺留下了。

    可惜藥物並不齊全，而且我傷口太深，縫合起來差不多算個小型手術。

    方彥看了下傷口，道：“手術能做，但是這裏沒有麻藥，你的痛覺恢復，怕是……”

    我疼得冷汗直冒，爲了不讓單邱擔心，故意放鬆自己的表情，淡淡道：“沒事，你做，我撐得住。”​

    單邱抓著我的手，不放心地問：“真的撐得住？不然……”​

    “沒時間了，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裏，痛覺恢復後，我還能感覺到另外一股氣息，雖然不知道我的感覺對不對，但那個接近的東西，很可能是屍王。”​我撥出一口氣，“方彥，動手。”

    方彥剛給工具消完毒，他點了下頭，​小心地剪開我的衣服。

    冰冷的手術刀碰上肌膚的那一刻，疼痛與寒涼的感覺便順著全身的血液，傳遞給大腦。

    真的很疼，非常疼，疼得我把單邱的手指都捏白了。

    單邱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將他的上半身拉下，對著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單邱愣怔一瞬，開始迴應我。

    這個吻比任何一個都要激烈，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發泄對單邱積攢許久的傷心和憤怒。

    我不知道手術是什麼時候結束的，我只知道，迷迷糊糊中，我瞧見了單邱嫣紅的唇，破裂的嘴角掛著血絲，就是那一點​豔色，將我的意識慢慢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