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這是把你吵醒了？”吳相儒本來躡手躡腳的，結果走到床邊一看，徐成東正瞪著眼睛看著他。吳相儒嚇了一跳，然後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聲，輕聲說道。

    “師…師父！”徐成東說話還有些困難，但他依舊沙啞著嗓子，喊了一聲。

    “好小子，別說話了，師父就是來看看你！”吳相儒欣慰的笑了，隨便拉了條凳子，在徐成東的床邊坐下。

    徐成東將腦袋輕輕轉動了一下，在他能挪動的最大角度，徐成東能看見吳相儒微笑的臉。

    “小子，你這次又玩命了！”吳相儒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你這上有老下有小，以後做事能不能悠著點？”

    徐成東故意的撇了撇嘴，這正是他一貫表示不屑的表情。

    吳相儒看見了這個表情，忽然感覺眼眶一熱，記憶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二十年前，吳相儒坐在刑警大隊隊長辦公室，兩條腿搭在桌子上，手中抱著一份案卷在翻看。

    “吳隊！新來的實習生到了！您要不要看看？”隊裡的同事敲了敲門，小聲說道。

    “我靠！局裏怎麼搞的？！我要個幫忙的！不是要個添亂的！還來個實習生？！今年多大了？毛長齊了沒？！”年輕的吳相儒憤憤的一摔案卷，不滿的大罵道。嚇得門外的同事趕緊跑開了。

    “報告吳隊長，我是新來的警校實習生，我叫徐成東！”結果話音剛落，門外居然響起了一個更響亮的聲音，“今年十九歲！至於您說的毛，指的是哪裏的？！”

    門外響起了一片壓抑的輕笑聲。吳相儒在隊內向來被成為“吳閻王”，對下屬要求非常嚴格，眾人面對他無不噤若寒蟬。但是想不到，今天來了個面嫩的實習生，居然敢接吳閻王的話茬，大家頓時來了興趣。

    吳相儒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他很久沒遇見敢和他較勁的刺頭了，正好拉進來開開心。

    “進來說話！”吳相儒喊道。

    “是！”徐成東推門而入，剛剛十九歲的他，長的是眉清目秀，身材修長，甚至看起來有些瘦弱。但是可貴的是，眉宇之間的正氣與傲氣，那是誰都看得出來的。

    “倒是有個好皮囊，就是瘦了點！”吳相儒上下打量著，“徐成東？好像聽說過……你就是這屆警校的第一吧？”

    “報告徐隊，警校沒有所謂第一第二的排名。”徐成東聲音嘹亮，“這都是大家捧我，算不得數！”

    “呵呵，傲而不嬌，有點意思！”吳相儒心裏暗暗點頭，“來刑警隊幹，怕死麼？！”

    “報告！怕死！”徐成東毫不臉紅的說著。

    “啥？！”吳相儒微微一驚，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像這種程式化的問答，難道不應該說不怕死，然後表一下決心就完了麼？

    心裏雖然吃驚，但是吳相儒是滿意這種回答的。只有敬畏生命的人，纔會知道，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使命，究竟有多麼偉大。

    “胡鬧！怕死當什麼警察！”吳相儒好奇徐成東的解釋，他佯裝把臉一沉，“老子隊裡的人，個個不怕死！”

    徐成東沒說話，卻衝着吳相儒不屑的撇撇嘴。表情輕蔑的讓人抓狂。

    “怎麼？你敢看不起老子？！”吳相儒大怒，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看來老子得教教你怎麼做人了！”

    “不怕死的人都是瘋子！”徐成東不卑不亢，“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這樣的人會去保護別人的生命麼？！”

    吳相儒愣住了，他工作這些年，還是第一次遇到和自己意見相同的傢伙。滿面的怒意瞬間煙消雲散，一絲微笑偷偷爬上了嘴角：“小子，以後我親自帶著你，你就是我徒弟了！”

    二十年彷彿彈指一瞬，吳相儒從記憶中回過神來，苦笑一聲說道：“臭小子，明明嘴上說著怕死，辦起案來最瘋的就是你！老子當初就不應該教你，害得你現在一根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說著，吳相儒嘆息的搖了搖頭。

    “師父？”徐成東疑惑的看了吳相儒一眼，他感覺今天的師父似乎有些不一樣。徐成東感覺，師父身上的英氣沒了，整個人都顯得暮氣沉沉。

    吳相儒抬起頭，忽然對上了徐成東疑惑的目光。吳相儒笑了笑，淡淡的說：“臭小子！別瞎猜，老子就是擔心你過來看看。實話告訴你，你從受傷到昏迷，已經快四天了，老子這還是第一次過來！”

    徐成東翻了個白眼，表達了心中的不滿。實際上內心裏，徐成東還是很驚訝的，他能夠感覺到，師父確實沒有說謊。問題就出在這裏，向來將徐成東視如己出的吳相儒，上次搶救徐成東的時候，簡直是不遺餘力，歇斯底里。這一次居然遲遲不露面，一定是遇到了難辦的事情。

    “呵呵，不用瞎猜，不是什麼大事！”吳相儒從徐成東的表情裡讀到了很多，“組織上對我的退休申請已經批了。師父我要享福了！”

    “什麼？！”徐成東驚訝的差點坐起來。劇烈的爆發式動作，拉開了身上大部分傷口，繃帶很快就有了絲絲血跡滲出。

    “你這小子，這麼激動幹嘛？老子又不是要死了！”一看傷口崩裂，吳相儒頓時大急，他一邊按住了躁動的徐成東，一邊嗔怪的罵了一句。

    “師父！不行啊！”徐成東吃力的擠出了一句話，五個字聲聲帶血。吳相儒一聽，心裏涌出了一股熱流，眼圈也不由得紅了。

    “淡定淡定！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吳相儒趕緊安撫道，“我這次來，就是和你說這個事情，你老老實實躺著聽我說。再敢這麼暴躁，老子就敲你的腿！”

    說著，吳相儒還真的在徐成東的斷腿上敲了一下。

    吳相儒不愧是警界的老油條，對各種外科傷害瞭解的特別清楚。他這一下敲得不輕不重，不會造成二次傷害，卻讓徐成東瞬間疼出了汗。他趕緊老老實實躺著，一副乖寶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