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兒來時卿離已經酒醉熟睡多時，獨自躺在自己曾經熟睡的軟榻之上，依舊是那副邪魅色相卻偏偏鋪陳乾淨之氣，右手耷拉在榻沿，尚且攥有一玉石酒杯，裡面瓊漿玉液還有少許，尚且灑出幾分。

    “找了半天原來離兒在這裏，當日竟然沒有認出，不過好在沒有長殘之勢，也不枉費兒時的精秀之顏。”聶兒櫻唇微勾，伸手取下酒杯，將他的手放置在胸前，劃過手腕，卻是皺了皺眉頭，當年餘毒怎會有擴大的趨勢，竟還有其他數毒，這是怎麼回事？

    思想浮游之間，竟不察一縷劍氣直衝面門，白光閃眼剎那飛身旋起，同時右手玉笛遮擋劍氣，幾個側身，已是數步之外。

    “你是誰？對卿離做了什麼？”李尋塵執劍站立，面上沒有了往常的閒散之色，表情肅穆，觸及聶兒手中的玉笛，倒是身體略微僵了一下，“你怎麼會有這隻玉笛？”

    “我……咳！”聶兒皺了皺眉頭，沉思片刻道，“我是聶兒的徒弟，檀若。”

    自己容貌十六年沒變，定是不能再以舊身份相處，以後便以檀若之名示人罷了。

    “什麼!”,尋塵面色一呆，手中之劍應聲而落，目光所及落於檀若身後軟塌之上，不知何時，軟塌之人竟已轉醒，此刻正呆呆望著檀若發愣，“卿離，你醒了？”

    檀若聽之眸色一凝，緩緩轉過身去，軟塌之人右手曲起，恰好支起上半身，紅袍鬆鬆垮垮穿在身上，鳳眼迷離就這樣盯著自己，驀地見到檀若轉身，迷離之光瞬間散盡，轉而盡顯邪肆，“檀若，姑姑的徒弟？呵……真是可笑，她數十年不來，如今怎麼會派個徒弟前來？說的倒是一絲不苟，跟真的似的，可是，我為何要信你，就憑你手中的碧落笛嗎？未免過於草率些吧!”

    檀若困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笛子，稍許呆滯了片刻，抿了抿唇，“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說罷拂過手中的玉笛，直直看向卿離。

    為何這動作神態竟也與記憶中的姑姑如出一轍，卿離斂下眼睛，蓋過眼睛深處的複雜與漸漸浮溢上來的欣喜，也許，這次是真的吧，自己或許真的能夠就此找到姑姑的蹤跡也不一定呢！藏在寬大袖中的手掌不禁微微攥了攥。

    “你又該如何證明？”

    檀若垂下眼瞼，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是我師父從小自皇宮中救出的前任紫國皇上墨無痕的最後一子，自小雖性格頑劣卻貴在天資聰靈，讀書一般過目不忘，但卻獨獨不會泅水，兒時整蠱尋塵卻不小心自己落水進而昏睡半月，腹部往下有一荼蘼花胎記……”

    “噗！”檀若正說得盡興，便聽及旁邊有嗤笑聲傳來，抬眸一看，便見尋塵早已笑的滿臉通紅，咳嗽不止，見到檀若看過來的目光忙忙擠了擠眼睛，“檀若姑娘再說下去怕是卿離的清白就不保了，姑姑還真什麼都跟你說，竟然連我都不知道的胎記你都說的分毫不差，哈哈……”

    “李尋塵，你是不是想要試試我新配的化骨散？”

    李尋塵抖了抖身子，看向遠處面無表情，眯眼斜睨自己的卿離，訕笑了一下，隨即清了清嗓子，道，“卿離，這次檀若姑娘的身份想必是不容置疑了吧！”

    “哼!”卿離別過眼睛，伸手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放在手中慵懶地旋轉著，卻在無人觸及的地方衣袖劃過眼底的一絲溼潤，桌上的一小塊酒漬絢爛開來，仿若櫻花綻放。

    真是嘴硬，李尋塵模了模鼻尖，伸手開啟摺扇，走近檀若身邊。

    “那姑姑如今在何處?不知可否相告。”尋塵將摺扇置於嘴前，湊到檀若的耳前正聲問道，餘光掃過卿離忽閃的眸子以及那杯久久沒有喝下的酒，眼底閃過一絲促狹。

    自己雖然悄聲問道，但以卿離的深厚內功怕是早已聽得真真切切了吧！

    叫你總是欺負於我，如今可算讓我扳回一成了。

    爽啊！

    “師傅有要事在身，暫且無法露面，所以這次派我前來協助你們。”

    “啪”，話音剛落，檀若抬眸便見紅衣男子已然拂袖離開，徒留沙石土地上一片偌大的酒漬與已經碎掉的琉璃杯，上面染上一抹嫣紅。

    這個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傢伙！

    尋塵抽了抽嘴角，暗暗用摺扇抵了抵額頭，看到檀若盯著杯盞發呆，“卿離這是又傷心了吧……唉，走吧，父親一定也很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