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照著戶籍上的地址,計程車帶著我們來到了臨城的啤酒廠老家屬區。
這裏都是最常見的那種老式樓房,斑駁的牆體上貼滿了牛皮癬式的小廣告。
畢竟這一片建築羣比我和斌子的年齡都大,足有三四十個年頭了,周圍有條件的住戶大多搬離了這裏,大白天都難見到個人影。
在門口守了好一會兒,終於見著個午後出來遛狗的老大爺,我趕緊追上前去。
得知我們是來打聽肖思情家的住處後,老大爺那張褶子臉上滿是惋惜。
“唉,多好一孩子,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你說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這讓她娘一人咋過呢?”
我們也只能點頭稱是,按照他的指點,我們上了角落裏一棟單元樓的四樓,按響門鈴後不久門便開了。
出來的是那個我之前見過的中年婦女,她一臉呆滯的望著我們。
“你..你是?”她看著我疑惑道。
我趕忙堆起笑容:“阿姨您忘了?我姓沈,是火葬場的工作人員,之前咱們見過的。”
她哦了一聲,似乎認出了我,但又把目光轉向了我身旁的斌子。
斌子立即掏出了證件,說是臨城警局與火葬場一道來對家屬做一個案件的回訪,看看還存在些問題需要解決。
我斜了斌子一眼,這小子別看長得老實,關鍵時刻騙人都不帶拐彎的,假話是張口就來。
看著他手中貨真價實的警察證,肖母最終打消了疑慮,將我們迎進了家門。
招呼我們坐下後,肖母便坐在一旁怔怔出神,似乎並沒有開口的意思。
我看著她腫脹的眼眶,心裏嘆了口氣,人已過半百之年,又失去了唯一的獨女,如果是我只怕也和她一般,再找不著生活的意義。
“阿姨,我們今天來主要是想問問您最近的情況..."
我最終還是先開了口,儘量先不提肖思情的名字,怕戳到這位可憐母親的傷疤。
斌子也隨著我,侃侃而談了一番什麼心繫群眾,黨政為民之類的套話。
可說了半天,我倆嘴都幹了,肖母只是點了點頭,說了句"我知道了,謝謝黨和國家對我的關心。”
看來她是不願多說半個字,這讓我們怎麼打探情況?
正在我犯難時,肖母卻直接問道:“...我閨女的後事辦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我能去取?”
這一下,我可不知該怎麼回答了,難道直說您閨女還在停屍間裡躺著,甚至顯靈給我下了個期限,十天一倒我不查清楚案情,小命便玩完?
思來想去後,我還是折中的說出了來意:“其實阿姨,我就爲了這事兒來的,不知道您信不信鬼神一說?”
我便一股腦的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當然,肖思情魂魄已化成厲鬼,要索我命的這事我自然沒說,只說是晚上託夢給我,讓我替她伸冤。
述說的過程中,肖母緊緊凝視著我的雙眼,聽到最後她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淌。
”思情這孩子,她就是命苦..."
肖母捂著臉痛哭起來,抽噎著和我們說,她其實一直覺得這件案子有異,曾多次上訴,要求再徹查案情。
但警方那頭見著監控錄影後,認為明擺着是自殺的證據在那裏,無須再浪費警力去調查案情,匆匆便結案了。
說到這裏,肖母突然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斌子:“...上次你們警察不是不信這些牛鬼蛇神的事兒?怎麼你又肯上門來查案?”
爲了打消她的疑慮,斌子連忙將警察證擺在桌上,說這證如假包換,現在就可以打市局電話查他的名字,又說他爺爺是算命的,打小就信這些,跟局裏那班老頑固可不一樣。
肖母信了他的話,點著頭道:“...你們有什麼想知道的情況,只要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們。”
於是,我們便提出想先進肖思情的房間檢視一下,打算找找有沒有日記一類的東西。
肖母用鑰匙開啟了那扇緊鎖的房門,我倆進去將門關上後,在裡面仔仔細細的檢視起來。
只見裡面貼著淡淡的粉色牆紙,面積並不是很寬敞,擺下書桌,床鋪等傢俱後更是顯得擁擠。
“不是說現在小女生都有寫日記的習慣嘛,咋沒找到呢。”斌子在書桌上翻找一通後,有些失望的道。
“誒,文定,你看這個東西有沒有點意思?”書桌前的斌子轉過身來,一副如獲至寶的模樣。
我定睛一看,他手中拿著是個玉質的三足金蟾,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嘴裏還咬著一枚銅錢。
我連忙從他手裏奪了過來,說別亂碰人家東西,小心那女鬼晚上來找你。
斌子頭一歪,耍著貧嘴說小爺打了二十多年光棍,還就怕她晚上不來呢、
我正想張口罵他,可眉心處驟然傳來一股鑽心的劇痛,啊的痛叫一聲後,差點跌倒在地。
“哎喲,釘子,你這是怎麼了?”譚斌猛然扶住了我,我扭過頭去說了句老毛病,沒事兒,視線望向他的同時,卻發現半空不知何時悄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影子。
她踮著腳懸在半空中,渾身溼漉漉的不斷向下淌著水珠,煞白的臉龐上那雙眼睛沒有眼白,正冷冷凝視地著我。
那散發著森冷陰氣的少女長得和我之前看見的驗屍單上照片一模一樣,我面色駭然,連退兩步後失聲驚叫:
“...肖,肖思情?”
半空中的鬼魂並沒有答話,模樣與上次被開膛破肚的可怖形象完全不同,應該是她臨死前的樣子。
由於上一次在焚化車間中我實在被嚇出了心理陰影,見到她再度現身,我慌忙討饒道:
“對不起,對不起,肖小姐我不是有意要闖入你房間的...這都是爲了查你的案子!”
見我一回過頭就臉嚇得慘白,斌子也趕緊轉過身順著我的視線看去,但他瞪大眼睛看了半晌,竟是茫然道:“....什麼肖小姐?你小子嘴裏又在念叨什麼胡話呢?”
我急忙用眼神示意,斌子卻還是疑惑不解的樣子,這時客廳裡卻響起一道幽幽的女聲。
“...別費勁了,我不主動現身他是看不到我的。”肖思情的雙唇並沒有動,但我卻能清晰的聽到她說的話。
“那我為什麼又能看到你..."我疑惑不解道。
四面八方再度響起她的聲音:“...從你離開火葬場開始,我就一直跟著你,到現在你才發現我。”
聽見這話我忽然想起,好像只要一遇到詭異的事情,眉心處都變得滾燙髮熱,次次都不例外。
我記得按佛道二門的說法,道教中稱眉心為上丹田,在佛教中又稱為天目,能見凡人所不可見之物,也就是民間俗稱的陰陽眼。
難道我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陰陽眼?
可轉念又想起我這兩天安睡在床上的時候,肖思情的怨靈就像現在這樣懸在床頭前,我心中立時升起一股毛骨悚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