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該遷的墳
我叫陳斌,無父無母,打小跟著師傅學遷墳。我師傅叫陳齊雲,知道他的人都叫他陳師傅,師傅常告訴我,做我們這行的,要對得起頭頂的天,更要對得起土裏的人,該遷的墳就算是不要錢,也得給人遷;不該遷的墳,就算給一座金山,那也是動都不能動。
這麼多年來,師傅遷墳做事一直秉持著這個原則,這些年裏從沒出過事,久走夜路必撞鬼。就在上週,隔壁村的老王叔半夜來找到師傅,拉著師傅在院子裡神神叨叨的說了半晌。我睡的迷迷糊糊,隱約聽見他們起了爭執,爭辯了好一會兒,師傅哐噹一聲開啟門衝進了屋裏,一屁股蹋在床上,吧嗒吧嗒的抽起煙來,還時不時的嘆上一口氣。
師傅脾氣不壞,從來沒有見他發過這麼大的火,我正想問他是怎麼一回事,只聽見還站在院子裡的老王叔突然一聲哭喊,“陳師傅,今兒就算是我老王頭求求你了,我,我給你跪下了。”
老王叔都是六七十歲的人了,頭髮白了一片兒。說這話得時候噗通一聲跪在院子裡,我從窗戶縫裏往外開,又瞥了一眼師傅,卻見師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在床邊磕了磕他的煙槍站起身來,在屋裏收拾了些東西,塞進一個土布袋子裡,走出門去一把扶起老王叔。
“老大哥啊,你也知道我姓陳的這性子,今兒這事兒,若不是我看見你這麼一把年紀、又是幾十年的老鄰居的份兒上,我是不會答應的。要不,你聽我一句勸,你祖上那墳啊,遷不得。”
老王叔一聽師傅這話,愣愣的看了他一眼,頓時老淚縱橫,不由分說的就又要往地上跪。
師傅連道使不得,再三答應,老王叔這才激動的握著師傅的手,分不清他臉上那是滄桑還是喜悅。
師傅跟著老王頭走了,說是事不宜遲,必須馬上動身。
“我跟你去吧,給你打個幫手。”
“去什麼去,把家守好,我明天中午就回來。”
我話剛一出口,師傅就惡狠狠的衝我吼道,那樣子,像是害怕我跟著他惹上什麼事兒一樣。當時我雖然感到奇怪,可師傅的態度都這麼堅決,也不好說什麼,這大半夜的正是睡覺的好時候,不讓我去,回到屋裏往床上一倒,就又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是第二天中午,醒來的時候已近一點,昨晚師傅走的時候說是中午回來,他一向準時,難不成是遇到了棘手的事兒?尋思著,又等了三四個小時,眼瞅著太陽都要下山了,還不見師傅的蹤影,晚上山路不好走,師傅又一個人,我倒是知道老王叔家,就打算看看去。
剛一走到屋後頭的竹林裡,遠處沙沙的傳來聲音,還有幾個人的說話聲。循著聲音看去,從竹林的另一頭四五個人抬著一個簡易的擔架往我們這邊走來,擔架上面躺著一個人。這四五個人後麵跟著一個年輕小夥子,遠遠的看見我,三步並兩步的跑了過來。
竹林裡夜色很濃,看著有些眼熟,那小夥子跑到我面前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麼絆了一下,身子一偏就往我倒,趕緊一伸手要扶住他,哪兒知那小夥子順勢雙膝跪地,嗷的一聲就哭了起來,一口一個對不起。
我被這突然的一幕整的有些懵逼,心裏頭更是咯噔一下,都是明眼人,猛然看上那擔架上的人,那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師傅啊。剛那年輕小夥子我就說咋這麼熟趁,他就是老王叔的兒子,今年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師傅成了這樣,他哭的跟個娃一樣。
師傅打小把我養大,在我的心裏他就是生身父母,現在成了這樣,心頭的憤怒已不用說,若不是老王叔非得把師傅帶去做什麼做不得的事兒,師傅也不會成這樣。一口一個對不起的老王叔兒子被我直接撇開,幾個大跨步衝到師傅面前,心裏頓時就慌了。
師傅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額頭上泛黑,嘴唇慘白,雙手無力的耷拉在擔架上,微微往地上垂著。手臂上青筋暴起,雙手像是在煤炭裡搓過,那種黑色很難形容。我連著喊了好幾聲,卻只見到師傅眉毛微微抖動了下,眼睛都沒有睜開,一把抓住師傅的手,抬著擔架的人見我這樣,也停了下來,不知道說什麼好。
看著師傅成了這個樣子,我心疼不已,仰天一吼,“你們他媽的還愣著幹什麼,把我師傅抬屋裏去。”
抬著師傅的那幾個人被我吼的一愣,看了一眼老王叔的兒子,連忙把師傅抬進了屋裏。把師傅放在床上之後,我趕緊找來熱毛巾,給他擦拭身子,原以為他手上是沾了髒東西,可我用熱毛巾一擦,師傅突然呲著嘴哎喲叫了一聲。
“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這不是衝師傅吼的,而是衝着傻愣在一旁的老王叔的兒子,惡狠狠的朝他掃了一眼,那傢伙頓時低下頭去,嘟嘟囔囔、含糊不清的說了幾句,他那意思他也不明白是怎麼着一回事。
我是又氣又擔心,這些年遇到事兒都有師傅盯著,突然,他倒下了,讓我面對這些事情還真是有些不知所措。擔憂歸擔憂,我努力的讓自己鎮靜下來,因為就在剛這一會兒工夫,師傅的手臂上出現了異象。
我剛剛用毛巾給他擦拭過的地方,面板就跟燙傷了一般,突然就開始一層一層的皺巴起來,那一手的黑色竟突然就動了,一塊一塊兒的在他的手臂上擴散、浮動,隨著這一變化,他的手臂上出現了很奇怪的現象,一會兒泛黃一會兒泛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