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他震驚的，一段嬰兒時期的記憶，竟在此時浮現：

    四周是一團漆黑，左右搖晃，像是在水面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孩子，為娘最後能為你做的，就是這樣了。望祖上保佑我李家血脈不斷，你能平平安安長大。”

    接著，水流聲漸漸變大，隱隱約約聽到那女人堅毅地大吼：“賊子！有種就跟我來，你要的秘密在我這邊！”

    緊接著，衣衫破空、刀劍交鳴之聲漸行漸遠，漸漸無聲。

    想起這些，他在無邊的黑暗中，突然生出了光明、有了倚靠、有了溫暖的臂膀。更令人安慰的是，他發現自己並不是被遺棄的孤兒，母親到最後都在拚死保護他的生命。

    有了這個光輝，他不再害怕心中的黑暗了。從此孃親的愛，永遠在心中存在，支撐著他不再向黑暗裡墜去。

    隨著這份了悟，明虛心內虛空大放光明，十萬星點光芒閃爍，以至精至微的玄妙軌跡運轉著。

    胸前傷口的滯悶、以及毒患，其所投射在心內虛空中的烏雲、腐水盡數排出。原本若有若無的心魔陰影，終於完全散去，恢復原本心鏡的無瑕。

    明虛長吁一聲，張開雙眼，全身感覺輕鬆無比，原本所受之傷，已然大好。身外笛音，再也無法對他產生干擾。反而在心鏡中，清晰映現出其陰損的元氣運轉軌跡，確定是魔門心法無誤。

    明虛明白對方因尋他不到，正用最是陰毒的心魔天音在大範圍的傷害他們。所以收斂自己的氣息，並趁自己傷勢大好，尚有餘力，便運功助靈機療傷。

    過了約莫半日，笛聲停歇，不知所終。

    “咳咳咳，這裏是哪裏？”靈機咳出了幾口瘀血，終於轉醒。

    “靈機，你好些了嗎？”明虛見靈機醒來，大喜過望。

    “死不了。”靈機虛弱地答道。

    “替死傀儡啟動，我們被瞬移至此處。現在只能等你傷勢好一點，再做打算。你現在醒了，能主動行功，我再運功助你療傷，效率加倍。我們快爭取時間，免得夜長夢多。”明虛說道。

    明虛奮力坐起，再服一顆回春丹，運功化開藥性。而明虛閉眼坐在在其背後，緩緩將真氣渡去。一時兩人皆入緲冥之境，入靜療傷去也。

    另一側。

    鬼師尉遲恭與玄湛激鬥半日，見可能已經驚動三清道宗附近的巡防道師，長笑道：“玄湛道友，看來是我該走的時候了，今日相見，甚是愉快，後會有期！”

    鬼師便微一彈指，收斂陣法，駕著遁光逃逸無蹤。

    見狀，玄湛也不追，以傳信符先行通知宗內此次異狀，令其他各地的大比人員嚴加戒備。自已仍向西方大澤飛去。

    飛近地頭，赫然發現，動物屍橫遍野，死狀極慘，皆是癲狂互鬥而亡。玄湛暗暗心驚，這魔功霸道絕倫，不知是哪個人物親來？此劫絕非易與。

    幸好，卦象顯示二人雖然有大凶險，但並無性命之憂。不然，看到這個慘況，幾乎要斷定兩人已遭不測。

    明虛二人仍在運功療傷，對外界毫無所悉。

    突然一陣遁光突破簡陋的六合陣，進入兩人療傷之處。明虛怵然驚醒，正待反應，肩膀已被按著。

    “是我，你們傷勢如何？”玄湛的聲音從身後飄來。

    “靈機受傷甚重，我還好，尚能支撐。”明虛看到玄湛身影，心情一鬆，待想起身問訊，才發現全身痠軟無力，竟然連站起來都覺得困難。胸口的傷患，也突然覺得疼痛起來，所幸真氣流轉並沒那麼窒礙。

    玄湛道：“我已通知宗門，救援不久便至。難為你身負重傷，還要助靈機禦敵療傷。現在你歇息便是，靈機傷勢我來處理，你放心吧！”

    不久之後，宗門救援到來，將兩人帶回不提。

    玄湛回報此事，震驚宗門高層。外門大比，竟魔門被入侵至此，而宗門竟毫無所悉，此事非同小可。若無內奸，敵方斷無可能如此來去自如。故招集四部院首、副院首，緊急商討此事。

    玄烈極為自責，外門第二階段大比由他負責，且不說他與玄觀交好，卻讓其弟子明虛陷入滅殺死局；就算是素無交情的外門弟子，在其主持之下，受魔門突襲，卻毫無所悉，他也責無旁貸。

    “掌門，此事玄烈該負最大責任。玄烈無顏忝居實證院首之職，請掌門撤去玄烈之位，並另加責罰。”玄烈在會議上自請其罪。

    “本次大比，尚在進行，你先辦好此事之後，再議究責不遲。”掌門甘霖真人答道。

    “此事蹊翹甚多，為何水鏡竟無異狀，令所有監察道師毫無所覺？而木牌也無法發生作用？並且敵人也似乎完全掌握他們的動向。要不是深知木牌制器奧秘，何能至此？”戒律院首玄清提出疑問。

    “此批木牌由誰監製？”甘霖真人問道。

    “秉掌門，此批木牌由我監製。但檢查後，發現兩人木牌並無任何異狀，也沒有被動過手腳。況且，分送木牌之時，是隨機抽選，無法預先得知，是誰取得哪麵木牌，故木牌被動手腳的機會不大。”玄衝答道。

    “此事必有內應，務必將內奸查出，不然宗門危矣！”學理院首玄思道師，以少有的嚴肅態度發出警告。

    “這的確是最要緊的，魔門是如何得知木牌的奧秘，擷取其中的訊息，鎖定明虛兩人位置，並遮掩傳送的元氣波動？除非他們也有像我們一樣的水鏡堂，不然無法如此。”玄衝是制器大家，提出可能的推論。

    “如果內奸就是水鏡堂的人呢？由此處擷取並遮掩訊息，應是最容易的。”玄思道師向來有女冠特別敏銳的玲瓏心，一針見血的點破關鍵。

    “這次水鏡堂現在由誰主管？”甘霖真人問道。

    “本來水鏡堂本由玄覽部負責，負責監察全宗，戒律部也有人派駐於此。但因為大比，人手不夠的關係，實證部也有派人支援。現由我統領負責。”玄烈回答。

    “玄烈，將水鏡堂所有的人員名單，呈一份上來，暗中監控其行動。還有，此事切莫走漏風聲，以免對方有所提防，也容易人人自危，影響宗內團結。”甘霖真人下了封鎖訊息的命令。

    玄觀精舍之處，明虛躺臥病榻，玄觀眉關深鎖，坐於房內照看。

    “什麼？原來靈機重傷是分擔我所受的衝擊所致？”明虛大驚。

    “替死傀儡的奧妙，在於一個替字，你的劫數甚重，一般的傀儡替死是毫無意義的，必須用生人替禍。而此術不可能違背因果道理，所以替禍之人必定是有密切關係，而且有負於受劫者，於因果上虧欠，方能依此因果聯絡，承擔禍事。”玄觀見多識廣，便為明虛細說。

    “而且我猜，靈機他師父也分上了一份。不然憑你二人修為，就算對半分，靈機也必死無疑，而你現在也不會活蹦亂跳的。也無法這麼快就知道你們處境危殆，趕去救援。經此一劫，你和三清宗門因果兩清了，宗門不再負你。”玄觀繼續說道。

    明虛聽到玄湛也替受此劫，對玄湛算計他之事的疙瘩，也就放下了。

    “魔門此事襲擊，必有內奸接應，不然不會如此容易針對你佈置殺局。在宗內我們可要小心了。想不到魔門的手，伸得那麼深，連水鏡也能遮掩。想必宗門高層，現在十分頭痛。”

    “此事也擴大了我宗與三清宗的嫌隙，即便我們表明不懷疑追究之意，宗門也會害怕我們心裏有疙瘩，對我們更加以提防，這隻能待時間來化解。魔門此次花了這麼大的代價，暴露出在宗門內的佈置，卻沒有殺了你，必然十分不甘。”

    “而且魔門向來陰毒，只要設局，皆為連環，一箭雙鵰。現在尚不知如此做有何圖謀，但至少我們不能中計，失了兩宗和睦，讓對方得逞。”

    “明虛，你要掩飾自己，並表現出心鏡受創，但卻不肯承認的樣子。包括靈機，你都不能說你現在心鏡不退反進的狀況。這樣便可瞞騙內奸，以為你對他們暫時再無威脅，減輕你所受的危機。”

    明虛聽了有點猶豫，他向來不善說謊，麵露難色。

    “你不用擔心，我傳你我宗獨有的遮掩秘法，讓人覺得你功力大退。而你只要堅持說你沒事就好，這也是事實，所以你不用說謊。”玄觀十分了解明虛個性，幫他避開這個難點。

    “明虛，咱們現在寄人籬下，所以處事要微小謹慎。你入內門學習後，更是要如此，不要太過耀眼，引人妒忌。‘不敢為天下先’此寶，要時時刻刻謹記在心。”

    “還有，為師要嘉獎你，採蜜採花皆能想到為他人留下餘地，今日你能如此安然，於此甚有關係。”

    “未將蜂蜜採盡，讓蜂群爲了保護剩下的花蜜，所以沒傾巢而出，只有一部份追殺於你。不然你以為你的火網，能將蜂群完全兜住？”

    “採花未貪，所以有餘裕離開原地一段距離，不然以魔門在原地的設定，應該會讓你們更加危險。”

    “你的心慈，讓你的劫數削減不少，你可知否？所以慈之為寶，道理在此。記住，給人餘地，就是給自己餘地，秉此寶行事，必有福廕。”

    明虛聽道玄觀如此分析，知是金玉良言，甚是受落，答道：“師父，徒兒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