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來，”梅喆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叫他來說有事相商，可結果又卻一直在跟他談論自己的育兒史，“他那副慫包的模樣，難不成就是因為太皮，之後被你們管教出來的？”

    老人家不答，只是嘿然一笑。

    他又說了那些個幾年前關於那幾個孩子的事，裏裏外外，都是圍繞著梅耀祖，梅曄堂，還有一個梅喆自己也沒聽過的梅雯萱。聽名字，似乎是個姑娘。

    像這樣聊了許久——或者說老人家講了太久，有些累了。他抿了一口茶，突然停了下來。

    “梅喆先生，”老人家道，“謝謝你，救了曄堂兩次，老身，實在無以為報。”

    梅喆目光閃動，表情不變。

    本來以為，一個家族之間，會有許多勾心鬥角。而現實就是，確實如此。可家族終究是家族，在梅凌雲的嘴裏，家族之間的爭鬥都成了一些微不足道、點到為止的小事。

    不過仔細想想，除了那些不知道隸屬哪一方的人被派去瑤華黑森意圖對梅曄堂不利以外，他們之間的爭鬥，好像確實僅僅只是點到為止。即便是梅昊，如果不是梅喆做了手腳，那天搶奪演武場的使用權，手法恐怕也會很溫和吧。

    即便是再不喜，他們或許會擺在臉上，可絕不會做出傷害。

    家族……梅喆覺得，那些武俠小說裡的，勾心鬥角到不惜陰謀殺害的惡劣家族，果然和真正的骨血親情有著本質的區別。

    不過，之前的話，當故事聽聽就罷了。這最後一句，有點錯誤。

    梅喆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些強迫症：“謝是不用，小曄也算幫了我，我回幫他一次，是自然的。可是……我什麼時候救過他第二次？”

    老人定定地望著梅喆。梅凌雲的鬍鬚無風自動，兩人之間的氣氛卻突然沉寂，那渾濁眼神中，梅喆讀到了一種意味不明的審視，卻並沒有看到任何感激之情。

    “開啟天窗說亮話吧，”過了半晌，梅凌雲終於蠕動嘴唇，開口了。“您時隔近五年，又一次駕臨寒舍，究竟所為何事？”

    “陸正先生？”

    梅喆一愣。

    “陸正？”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臉，有些疑惑：“你是說我？”

    這時候，他們聽到了外面傳來一陣散亂的腳步聲。在那名將梅喆帶到此地的老僕指引下，一個聲音不時應答，一直到了門口。

    “就是這裏了，老爺和先生都在書房裏麵。如果有需要，我就在外面等候，請。”

    “多謝。”

    梅喆回頭，就見書房的大門“吱嘎”一聲開啟。從門背後，走進來的是一名勁裝打扮的男人。梅喆的內心表示自己大概不認識他。

    因為先不說打扮，且說那滿臉的刀疤，還有一側的義眼，就實在是太顯眼了。

    只見他朝著這邊抱拳行禮道：“梅老先生。”

    然後，他又笑著轉向這邊：“陸兄，養刀行一別，真是好久不見了！你的樣子看起來，變化可真大啊。”

    梅喆不語，只是一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摸到了短劍的劍柄。

    ……

    沈驚浪。

    他是帶藝投師，從入門之初就已經有了結丹下境的修為。而他原本一身所學，也是家傳絕學。

    並且，相當有名。

    沈驚浪在江湖上並不如何出名。成為六派的弟子就是這一點不好，如果不是如大師兄那樣的第一梯隊，就算超過普通的武道家族頂尖子弟不知幾何，也只能成為那“某門某派的弟子甲”。

    然而，酒家刀客沈流觴，卻是威名遠揚。作為幾年前的養刀行結丹境五把刀之一，他的年紀是最大的，也正因如此，單論戰績的數量是最多，名氣的傳揚也是最廣的。

    沈流觴一共有兩個弟子，其一便是自己的兒子沈驚浪，而另一人，則是和他的師父齊名，五把刀的另一人——金毛狼江浪。

    對於自己這個師兄，沈驚浪一直有極強的競爭心，尤其是當結丹境五大刀客流傳出來後，這種競爭心到了極點。

    然後——他開始學劍了。

    他拜入了青元派，放棄了。他認為，光憑父親的指導和自己的努力，是沒有辦法勝過自己的師兄的。他當然不是覺得自己的天賦比師兄差，而是因為年齡，也是因為父親在武道這一塊上，對他們兩個一直一視同仁。

    要想超越師兄，自己就必須踏上其他的路。

    劍和刀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兵器——很多人都知道，很多人自以為清楚。

    然而在何熙眼裏——這也不知道是哪個傻帽說出來的傻話。眼前的沈驚浪不就用劍，把刀法用的很好嗎？

    她看慣了鹿君澤的刀術和劍技，對這一套刀變劍，劍變刀的套路，再熟悉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