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老二！別說了！”大長老眼神中頓時射出兩道精光，瞪得二長老神情一變，最後還是把到嘴的話吞了回去。

    那是梅家和趙家共同的禁忌，可惜，有些不知詳情的人，和只知為自己聚斂利益的人不識抬舉。

    梅曄堂沒有天賦，這誰都知道，可放任他繼續嘗試修行卻是梅家真正掌權的大人們的共識。為什麼？明知道他只會浪費資源，大長老，二長老這兩位真正的核心人物依舊給他核心弟子的待遇？

    其一，是因為愧疚；其二，則是還有一絲希冀……

    他們希望能有一天，那個天資橫溢的梅曄堂能再度回來，哪怕那是再如何不切實際的念想。

    三長老也是當年那場事件的知情人之一，可他現在卻默不作聲。雖然他嘴上不說，可心裏卻明白著，這時候如果開口了，他就會變成被炮轟的物件。

    因為他纔是對當年之事，最為愧疚的人。

    只是他的做法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他想讓梅曄堂消失，至少消失在他眼前。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比起這個，我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吧？”四長老終於開口打岔。他皺著眉頭，但沒有再深入介入的想法——當年的事發生的時候，他遠在千里之外，錯過了。而現在，他也不想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因為他明白，知道後，只會讓人更加難受。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別讓它更多地影響大家心情了。

    “我贊成四哥的說法，”五長老神情冷淡平靜，十指交叉，兩個肘彎腰杵在膝蓋上，頂住鼻樑，“眼下梅花弄纔是最主要的既定事項，等到族中大考完了，差不多就該決定這一次的進入名額了。”

    他長得極為年輕，彷彿纔不過三十多歲四十出頭的模樣。而事實上，他也確實只是輩分比起梅釜這一代人高一些，實際的年紀不大，膝下一子一女甚至還沒有梅曄堂大。

    同輩分的，當然不止他們五個。可幾十年打拼下來，還留在主家的老一輩精英就只有他們五個了。武道家族的論資排輩是不算進分家人的，而所謂分家旁系，其實就是過去在主家嫡系中競爭失敗，被下放去鎮守一方梅家產業的那些人。

    就比如現在，左手側只有四位與大長老同時代的長老，而另一側與梅釜同輩的掌事人不止多出一倍。這群人的地位並不穩定，即便是作為家主的梅釜，一旦被發現不能很好地履行自己的職責，或是有徇私舞弊的現象，就會被長老立馬投票撤職。他們不會所有人到最後都留在主家。

    五長老能以三四十歲的年紀走到忘神上境這一步，對於這梅城一城之地而言，殊為不易。其實他的武道資質纔是目前梅家最高的。他的話，自然也頗有分量。

    “而且，”五長老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冷笑出聲，“二哥也很清楚吧？就算知道他會對梅家不利，我們又能怎麼辦？一擁而上打死他？還是給他的食物裡投毒，然後再一擁而上打死他，以絕後患？”

    “別說我在這個梅喆身上能聞到比過去的那個武陽更危險的味道，就算是武陽，就算你們已經知道他是個什麼人，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險惡用心……又能怎樣？”

    “我們打不過他，誰都打不過他！包括你，大哥！”五長老的臉上現出獰色。

    “老五……”大長老神色複雜。另外的掌事人大多都是面面相覷——當年之事，幾位長老諱莫如深，他們同輩知道的只有梅釜一人。

    二長老和三長老均是麪皮牽動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說。

    現在老五的想法，其實也是他們當初的想法。大長老是當時梅家最接近歸一境的強者，只差半步就能邁進那扇大乘期的大門，踏足大唐強者之列，可即便是他，最後也是誰都沒有保護好。

    “沒錯，你什麼也沒有做到，你們什麼也沒有做到！現在再談那些事又有個屁用？！”五長老的冷笑更甚，甚至帶著一絲悲涼。

    “包括我，明明我那時就在那幾個孩子身邊……呼——”五長老面容扭曲，但痛苦只閃現了一瞬，他雙手覆麵一捋，長舒一口氣，就再度掩蓋在了平靜的面孔後。

    他站起身，有些興致缺缺，道：“我有點累了，先回去了。反正無非就這麼些屁事，你們自己決定吧。”

    “等到結果出來了，名單給我一份就成。”說完，他起身，似是發泄自己不滿一般踢了一腳身邊的椅子腿，大踏步便出了議事廳。

    空氣逐漸凝固，但最後還是梅釜的咳嗽聲喚醒了沉思的眾人，最後的話題便在這樣沉重的環境裡展開了，平平淡淡，連掌事人們原本準備好的舉薦說辭，都因為這氛圍而難以出口。結果最重要的事就這麼不鹹不淡地擬定了初稿。

    大長老全程都在走神。

    二長老則是想到了當初那個如火一般身影，揮舞著那柄絕世兇劍，將那個帶給他們巨大噩夢的武陽與他的同夥壓制，拷問。在當時梅家的地牢裡每隔一盞茶的工夫就會發出的尖銳慘叫，殘酷無比。

    那件事，憑他們是解決不了的，所以他們借用了一些外力。

    一名路過的刀客，輕描淡寫地解決了差點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的存在。

    那個刀客最後的話，二長老記憶猶新，他也知道，是這句無心之言，讓本來爽朗大氣又溫文爾雅的五弟，變得開始神經質，開始難以接近。

    “你是武人吧。那樣的話，就該知道——”

    “弱小，就是原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