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看到了令我不可思議的一幕，照片上男孩的腦袋慢慢地正了過來，小冬的手指對準他的腦袋一戳，那顆小腦袋竟然咕嚕咕嚕滾到了地上。

    照片上出現了一個孔，而地下，那顆小腦袋的眼睛裏，發出駭人的幽光。

    我立刻推門進去，那顆小腦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了回去，照片上的男孩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小冬望著窗外，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狐疑地盯著他，只見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淺淺的一笑。

    屋裏的其他孩子，紛紛從床上探出小腦袋，好奇地張望著。

    “宋先生……”院長被我這突如其來的闖入嚇了一跳，剛想要說話，我對著她擺了擺手，她便把話都嚥到了肚子裡。

    我對小冬說：“給我吧。”

    小冬臉上的神情絲毫沒變，無動於衷。

    我冷冷地笑了一聲，猛地把手一伸，抓住了照片一角。

    “自己給我。”小冬轉過頭，此時他的眼睛裏盡是陰冷，宛如深秋裡的一潭死水。

    他的小手緊緊地抓住照片，倔強至極，似乎在向我宣告，無論如何都不會把照片交給我的。

    院長見到我這副模樣，急忙上來勸阻：“宋先生，小冬他只是一個孩子啊，這張照片對於他的重要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無論怎樣，你也不能和這個可憐的孩子較真啊。”

    院長聽完，看了看小冬，又看了看我，緩緩地退後數步，不再說話。

    我盯著小冬的眼睛，說道：“我再說一遍，你放手。”

    小冬依然不放，院長也有些著急了，說道；“小冬，你先放手，把照片給叔叔，叔叔看一下就會還給你的，聽話，你一直都是我心裏最乖的孩子，這一次可不要讓我失望。”

    小冬的手緊緊攥著照片,我說道：“那這樣的話，就不要怪我了。”

    說著我的另一隻手往他的手上一抓，摳開了他的手指，順勢一抽，那照片便到了我的手中。

    他像瘋了一般，張大嘴巴怪叫著，兩隻眼睛成了紅色。突然他從床上一躍而起，對準我的手臂就是一口，鮮血從傷口裏流了出來，而他也滾到了地上，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叫聲。

    房間裡的其他小孩子被這一幕嚇到了，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這聒噪的聲音讓我的腦袋幾欲炸裂。

    兩行淚從小冬的眼睛裏流了出來，他哭了，眼睛裏的紅色也消去了。

    我的心一軟，瞬間覺得自己變得那樣可鄙可憎，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巴掌。

    院長將小冬抱到了床上，給他蓋好了被子，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不住地安慰。

    她看向我時，眼睛裏有怨言，有憤怒。

    我不敢正視她的目光，急忙把頭扭到一旁，小冬躺在床上抽泣著，在身體裡埋藏了許多年的眼淚這一刻全都流了出來。

    我走到了外面，看著空曠的走廊，嘆了口氣。

    手中的那些照片有些發涼，我的腦海裏全是小冬哭泣時的模樣。

    “小冬，對不起了。”說著，我把那張照片舉到了面前，可剛看了一眼，便大吃一驚，男孩的脖子上，是一個空空的洞，他的腦袋沒了！

    “嘿嘿嘿”，笑聲響起來了，在走廊道里迴盪著，在牆上門上撞來撞去，久久不散。

    我轉頭看看，又把頭轉過來，可是眼裏空無一物。

    “砰砰砰”，每一個房間的門都緊緊地關上了。空氣一下子變得冷起來。

    孩子們聒噪的哭聲聽不見了，院長安慰小冬時溫柔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眼前身後，那陣笑聲從四面八方把我包圍住了。

    我冷笑一聲，說道：“小朋友，我可不想難為你。”

    一個奶裡奶氣的聲音說：“嘿嘿嘿，我，我，你啊，你死啊！”

    我拍了幾個巴掌，說道：“別大言不慚，沒學過要謙虛嗎？”

    他“嘿嘿嘿”地笑著，再也沒有其他的話。

    腦勺後面一陣冷風襲來，我知道，他要出現了。不過，我並沒有立刻轉頭，而是茫然地看著前方，我想，作為叔叔，要給他一個驚喜。

    “一，二，三。”我在心裏默默數了三聲，猛地轉頭，果然，那顆小腦袋出現在我的面前。他的眼睛、嘴巴都是歪的，嘴角還有口水。

    自從那次被宋道子騙到渚清鎮經過那麼一遭後，我的膽子便大了許多。在那裏，我什麼樣的鬼沒見過，面前的這個，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罷了。

    我衝着他笑了笑，站在原地，巍然不動。

    他往後縮了縮，嘴巴里稀裏糊塗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東西。

    這時他的眼睛向上翻了翻，黑眼珠完全隱沒，只露出了眼白。

    我學著他的模樣，也翻了個白眼，只聽得他一聲怪叫。待我翻回來時，只見那顆腦袋沒了蹤影。

    拿起照片一看，我寬了心。

    他回到了照片上，盯著這張照片，我皺起了眉頭。照片上的那個孩子越看越讓人心生憐憫，可，如果繼續把他留著，其他孩子的安全便會受到威脅，怎麼做都不是，我到底該怎麼辦？

    方寸正亂時，院長走出來了，她的眼睛紅紅的，看到我手上的照片，說道：“宋先生，他是個好孩子，我求求你，儘量別為難他好嗎？”

    我不敢看她，只覺得心裏難受得很，用盡全身的力氣點了點頭。

    整個下午，我都在對著照片發呆，說實話，我真的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來讓這個孩子有一個好的去處。

    到了晚上，我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全是這個孩子的模樣。我把它放在床頭，上面壓了一張鎮魂印。

    輾轉反側了許多次，終於有了些許睡意，於是閉上眼睛，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一片黑暗中，我的眼前卻出現了一個白點。

    等到白點慢慢近了，我纔看清，那是一塊白布。

    想起昨天晚上那一連串的幾個噩夢，我在心裏寬慰自己道：“這次，應該還是個夢。”遂不去理會。

    可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那塊白布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的心裏一驚，吸了一口涼氣。

    似乎，那塊白布不是在我的眼睛之外，倒像是貼在我的眼球上一樣。

    “吱呀——”門開了，房間裡響起一陣“沙沙”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