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風追了過來，開門見山的問：“那太子妃明明就是故意找茬，你為何還要遂了她願。”

    “這好像和你無關吧。”洛書說完就獨自往前走去。

    沒想到鹿風卻死皮賴臉的跟了過去，洛書側目，腳步頓了頓終沒再說話，鹿風一看她沒像以前一樣呵斥自己不要跟著她，當下心情大好，也不知說了什麼話惹得洛書低眉淺笑。

    站在花叢那邊的禾荼僵直著身子，明明是笑臉，可那露出的一隻眼睛卻出賣了他的情緒。

    青元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擺出一副長輩的欣慰模樣，說：“你看那一雙璧人多麼般配，紅衣那個是誰啊，我想想……我想想啊，想起來了是西境那隻梅花鹿，聽說上個月秋水姑姑壽辰，他還親自送去了一大車那啥……我忘了。”

    青元難得一次說那麼多話。

    聽不下去了，禾荼忍不住插嘴，“送了一車雪狐皮子，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還送去一捆**神木呢。”

    “然後呢。”青元含笑，嘴角居然有了一絲笑意，嗯，是不懷好意的笑。

    “沒有然後了。”禾荼搖搖頭，似乎是在告誡自己，“也不會有以後的。”說著轉身就走。

    青元一把拉住他，“你看那邊。”

    禾荼不解的看過去，正好看到常跟在青元身邊的那個仙使正好在對面。

    他們兩個站的這個位置很隱蔽，不容易被發現，可不知為何看到對岸的洛書眼神似乎往這裏瞟了一眼，禾荼連忙捏了個隱身訣，把自己和青元藏在裡面。

    洛書略顯失望的收回眼神，可眉宇間的哀愁卻似乎清減了幾分，聲音清脆的答道：“好的，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洛書利落的向鹿風神君辭行，鹿風有些不捨，洛書好不容易和自己說上那麼幾句話，這位青元帝君身邊的仙使來的真不是時候，卻也無可奈何的道：“既然帝君找你，那就快去吧，替我向帝君問好。”

    洛書點點頭，那位仙侍在前面引路。青元帶著禾荼火速返回藥王殿。

    其實還是會有那麼一點小小的期待吧，見到藥王殿的牌匾，洛書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禾荼出自藥王殿，以前還常帶她來這裏。

    感受到洛書的腳步變慢了，那位仙使回頭解釋：“我家帝君剛剛卸下了戰神司的掌司之位，新賜的帝君府還未收拾好。”於是請你到這裏。

    “神女，請。”他彎腰引路。

    洛書記得，藥王殿一進門就有一大片茂盛的紫藤蘿，花季的時候紫色的花把這裏襯得美輪美奐，如今不是花季，可滿眼的翠綠依然很養眼。

    她一進門正好看到禾荼被人從紫藤花架後面推了出來，姿勢有些狼狽，禾荼尷尬的咳了兩聲，舌頭打結的道：“那個，小徒弟好巧啊……好巧。”

    想比禾荼的尷尬與不自然，洛書就自在多了，她微微笑了笑，“是啊，好巧。”

    頓了頓，她展顏一笑：“禾荼神君，好久不見。”

    她眉目舒展的那一刻，眉眼間那猶如籠罩了千萬年的哀愁瞬間煙消雲散，那一瞬間的芳華亂了誰的眼。

    想起那時年紀小，天天死皮賴臉的纏著禾荼收她為徒。

    禾荼是年少成名的少年將領，那時禾荼不過六七萬歲，年少有為的他意氣風發，又幽默愛說笑，是她需要仰著脖子觀望的人兒，而她不過纔將將兩萬歲，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

    一晃三萬年過去了，魔族女君帶兵來犯，從此以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再一晃兩萬年過去了。

    兩萬年，原來，已經兩萬年過去了。

    不知為何，眼眶突然開始泛紅，雙腳向灌了鉛一樣沉重。

    這聲禾荼神君叫得太過生疏，禾荼心裏咯噔一下。

    “巧什麼巧。”看不下去他們兩人這般尬聊，青元從紫藤花架後面走了出來，“洛丫頭，坐。”

    三人坐下之後又是一陣沉默，一向最是沉默的青元，此刻卻不甘沉默了，他清了清嗓子，對洛書說：“洛丫頭，叫聲師叔來聽聽。”

    洛書自從見到禾荼的那一刻眼神就沒從禾荼臉上離開過，青元叫了她兩聲她纔回過神來，低下頭，有些羞赧：“師……師叔。”

    禾荼不滿的打岔，“什麼師叔，不要給他佔便宜，他又不是我同門。”

    要是現在有認識的洛書神女的人在此處，一定會懷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假的洛書神女，因為洛書神女不論是在傳聞裡，還是真真實實的見到，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那種冷睥，苦追洛書多年的西境梅花鹿深有體會，可此時此刻的洛書神女卻會笑會害羞，眉宇間那萬年不破的哀愁也煙消雲散。

    青元卻難得的勾唇淺笑，越發顯得發冠上簪著的紅箋玉簪殷紅如血，撞上他雋永的五官，有種嗜血的冷厲與鋒芒。

    “師……神君，你的臉……”話說一半，洛書卻說不下去了。

    禾荼卻搖著摺扇笑得越發燦爛，說著：“不礙事，不礙事，就是看上去醜了些。”

    洛書抬手，想撫上他臉上的半塊藍田玉面具，卻被他不著痕跡的往旁邊避了避，禾荼笑著打趣，“我就是一個大老爺們，容貌什麼的，我是不在意的，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

    那知洛書眼疾手快，立馬摘下了他臉上的那半塊青玉面具，禾荼立馬驚慌失措的搶過面具，轉身戴上。

    可是，夠了，只一眼就夠了。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在那塊紫紅色交織的皮肉下他為她承受了多少苦難，一向硬氣的洛書居然開始掉眼淚。

    掛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禾荼轉過身來，用扇子輕挑了下洛書的下巴，他一副風流樣的說：“倒是我這小徒弟，你的美貌乃是仙界第一，看著就賞心悅目，你可別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聞言，洛書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淚珠，一把扯下面紗，急道：“那這張臉你喜歡嗎？”

    咳咳咳，青元帝君坐在一旁有些不自在，“那……這個，天氣有些熱，我出去走走啊，出去走走，你們繼續，繼續。”說完，一溜煙不見了。

    洛書又問了一遍，“你喜歡嗎？”

    “呃……我徒弟的美貌冠絕仙界，自然喜歡。”又補上一句，“很多人都喜歡，美的東西誰不喜歡呢。”

    知道他在避重就輕，洛書垂下眼簾。

    禾荼想轉移話題，可面對著洛書，一向思維敏捷十分健談的他卻怎麼也想不出話題。

    正在這時洛書開口了，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禾荼：“你知道我為什麼在你離開的這兩萬年，都帶著面紗嗎？”

    “這個，南境寒冷帶塊面紗是要暖和一些的。”

    “你！”他絕對是故意的，洛書氣得直想跺腳，可一看到禾荼臉上的半塊藍田玉面具又很快冷靜下來，眼裏帶上了深深的自責和心疼，“好你不知道，那我來告訴你。”

    禾荼打斷她，輕嘆：“別說了，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從來都不知道！”洛書卻情緒激動的跳了起來。

    她只知道她中了魔毒，知道禾荼為她解了毒，可她醒來，禾荼卻不見了蹤影，這一失蹤，就是兩萬年。

    她翻遍了仙界，卻沒把他找到，要是自己不中冰蛟龍的毒，他是不是一輩子不想見自己。

    她朝他大聲哭訴：“你從來都不知道我的心思，你不知道我當年為何拒絕堇珵的愛慕，你不知道我為何要做那南境的守境神將，你也不知道我為何要帶面紗，你更不知道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喜歡了你好久好久……”

    禾荼打斷她：“別說了，我是你師父。”他眼裏的哀傷深入骨髓。

    哪知洛書卻執意要說出來：“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不要嫁給堇珵，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要和你一樣做個大英雄，守護一方和樂安康，因為我喜歡你，因為我的容貌是你用半條命換回來的，所以我的容貌不想給外人看到。”

    洛書抓住他的衣袖，痛哭流涕：“你臉上的傷我知道，一直都知道，要不是我當年執意要去看那魔族女君長什麼樣，就不會中那魔毒，不是爲了救我，你也不會把魔毒轉移到自己身上，更不會毀容，我永遠記得你當年的樣子。”

    “師叔說你救我，是因為我是你徒弟。可他不知道我從來都不是你徒弟，你也從來不叫我小徒弟，可剛剛，就在剛剛你居然叫我小徒弟，那是你第一次這樣叫我。”

    洛書笑了，這次的笑很絕望，“可我告訴你，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做你徒弟了！”“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你了，所以我才一直死皮賴臉的要跟在你身邊，當時想只要跟在你身邊，做你的小徒弟也沒關係，可你不願意，死活不收我為徒，所以，現在，沒門了。”

    抓住他的手臂，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她一字一頓，眼裏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你休想用師徒關係來綁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