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我跟我爸回山裏掃墓。

    我家本來待在深山裏，但是自從爺爺沒裡，我爸便火急火燎的帶著我跟我媽離開裡山裏。

    當時是個小屁孩，啥也不懂，一直到後來才聽我媽說過一嘴，這是我爺爺死之前唯一的遺言：讓我們搬出大山！

    至於因為啥，我是不知道，只是能依稀記得，埋了我爺之後，我家連夜搬得家。

    這個墳是從我太爺爺的墓開始，依次往後山上去。

    快要到爺爺的墓前時，我爸的臉色就莫名的有些陰沉，我不知道啥意思，只能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麵，生怕捱了罵。

    “不應該啊，這片地不應該有人犁地的..”我爸低語著，雖然有些細微，但是我還是聽得真切啦。

    “爸，為啥啊？”我有些疑惑，直接額問道。

    “這地裏有個來家的祖墳，來家出錢了的，說是這片地買了，不讓犁地了的。。”說著便走了過去，扒開雜草循聲望去，果然，有人在犁地。這人叫來春，是來家的人，聽大人們說，是來家最不爭氣的一個兒子，30來歲了，就是不肯出去打工，在山裏啃老。現在來家一家人都搬出去，就他一個人還住在山裏。

    “大春子，在犁地啊。這不是你們來家的老墳嗎，怎麼犁上了？”我爸吆喝著招呼道。

    “是你啊，唉，說了不怕你笑，家裏人都不要我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我不犁這點地，靠啥子活喲。”大春子迴應道，只是語氣充滿了酸氣。

    “老話說得好，再窮不能刨祖墳啊，大春子，你這怕是搞不得喲。”我爸笑著說，估計在心裏腹誹，誰讓你**不爭氣的，活該。

    “唉，兄弟，你看，活成我這個樣子，還有啥子搞得搞不得的喲，只要能養活自己，怎樣我都搞。”

    “行啊，大春子，你慢慢犁吧。我帶小傢伙兒來掃掃墓，不打擾你了啊。”

    “嘿，這是你計家小少爺吧，長這麼大了。看起來就是個富貴相啊！”泡子笑著道。

    “鼻涕糊一個，沒啥富貴的，跟你大春子叔問好。”我爸對我道。

    “恩，春子叔好。”

    “好，好好讀書啊，將來中個好大學。行，你們爺倆忙去吧。”

    招呼了一聲，便繼續去犁地了。我爸無奈的嘆了口氣，便拉著我去給爺爺掃墓了。

    到了爺爺墓了，點好香，便跪下來燒紙了。我就跟我爸閒聊：

    “爸，大春子為啥子不出去打工嘞？”

    “大概是怕累的慌吧，打工也辛苦啊。”

    “打工辛苦，犁地就不辛苦了？”我感到很納悶。

    “犁地是辛苦，但是自己種自己吃，養個嘴就行了。打工還要看老闆的臉色行事。。你小子別把打工想太簡單了，要不是供你讀書，我還是願意在外面種他個一畝三分地呢，多悠閒。”我爸說著竟然翻了個白眼，道。

    我自然是知道我爸的良苦用心，也就沒反駁。

    “你可要好好讀書，不然以後也只能當個莊稼漢。出去打工都瞧不起你的。你看泡子，靠挖祖墳的地過日子，你可別混成這樣。”

    “爸你就放心吧，我…”我剛欲作答，忽然，一聲悠長而蒼老的嘆息聲，彷彿從地底傳了來。可我，清晰地感知到，那聲音像是從爺爺的墓裡，傳出來的……

    我驚的一身冷汗。又不自覺的回想起兩年前在爺爺葬禮上遭遇的種種。

    我爺出殯趕在大冬天，山裏卻下了一小天的雨，凡是跟著去下棺的，回來都撈一場大病。

    說來奇怪，那天就我沒啥大事，但是沒隔幾天就落床不起了，整整渾渾噩噩了近三天，最後不知道我爹擱那整來個道士，喝來符水拉了兩天肚子纔好。

    如果說別的一些東西都是聽來的，那這些我親身所經歷的東西確實深深的烙在了我的那個年紀裡。

    外面的世界不比山裏，多數人們更相信科學，只有一些老人們還在信著一些飄渺的東西，我從小在學校接受教育，學的也只有科學道理，自然常理，這也漸漸的讓我淡忘了小時候經歷的一些事情。

    但這個時候，我突然對科學常理產生了一絲懷疑，這種現象科學解釋為幻聽。但是，如此真切的聲音，真的是幻聽嗎。

    “軒娃子！”

    我爸一聲大喝，將我從思考中驚醒。才發現短短數息間，我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爸，剛纔你聽見什麼聲音了沒？”我急忙著問道。

    我爸皺著眉頭，眼神躲避，搖了搖頭，道：

    “聲音我倒是沒聽見，看你剛纔的樣子，像是迷住了。”

    “迷住了？”

    我有點不解，但是我爸卻沒解釋啥。

    “算了，不說了吧。”我爸猶豫半天，還是沒有說什麼。燒完紙，就拉起我準備走了。

    我看了一眼爺爺的墓，深吸了一口氣。

    那一聲嘆息不無道理，我可能猜到他在嘆息什麼。

    出來的時候，路過大春子所在的地，我走了過去，對他說：“春子叔，我爺爺讓我跟你說，不要再挖這裏的地了。希望春子叔好自為之，能讓故去的人有個安靜之所。”

    空氣突然安靜。我爸愣住了，春子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這話確實是我說的沒錯，但是我從沒想過要說！

    不應該是我來說出來啊，我怎麼就莫名其妙的走過去說了？

    我爸率先明白過來，趕緊過來一把拉住我，然後對大春子訕訕一笑：

    “哈哈，小娃子不懂事，順嘴打哈哈，莫介意啊。”然後斥責我：“胡說八道。你春子叔自有見地，哪兒輪得到你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