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祝融天劫(上)
畫無骨立在帳外,仰首望著墨無笙與泣歌逐漸隱匿在在虛空中的背影,眉頭微皺,下令出兵攻打魔域。
墨無笙亦感受到了身後的目光,嘴角有了一絲苦澀,終是沒有回頭。
……
不知是何時,阡陌眼簾輕輕扇動,耳邊徘徊著淋淋水聲,好似一股清流,淌過山間的岩石。
“娘!”他猛的驚醒,坐了起來,下意識的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胸膛,空蕩蕩的,雖然沒有摸到臆想中的窟窿,但仍是少了點什麼,會跳的東西。
他不由得悲慟皺起了眉,手掌在胸口處慢慢鎖縮緊,緊握成拳,眼眶紅了,也溼了,微微扇動眼簾,淚珠便不爭氣的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錦被之上,泛開了花。而窗外,是廣袤無垠的大海。
“你醒了?”
門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有洗藍衣女子進來問話,手裏端著湯藥,款款向他走來。
阡陌慌亂的擦去眼角的淚水,垂下了頭去。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望著阡陌這樣子,藍衣女子展開了笑顏:“昔日,你性子高傲得緊,從不會露出這番模樣,如今你被斂去記憶和法術,但是很好,可愛了許多。”
聞言,阡陌心中泛起了疑惑:按她所言,他倆應是相識已久,可這三萬年裏,他除了偶爾去魔域逛逛,也就呆在百柳谷中,與谷中成精的草木妖獸玩樂,不曾去過他處;再者,看她一身靈力渾厚,氣場強勢,怎會是個只活了三萬年的女子?怕是遠古哪個時期隱世的的老妖精了,如何會與她相識?
然而此時此刻,他已無心再去深究這些,終是一眼絕望,生無可戀的不做任何反應,畢竟作為一個廢人,活著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哪裏還會追究這些?
藍衣女子也暗暗垂下了眼眸,斂了笑容,皺眉望著他,不知如何才能相助。末了,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藥端過來,遞到了阡陌面前:“藥快涼了,先喝了吧。”
阡陌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開口頗為傷感的說:“喝了,就能有一顆心麼?”
“……這藥,只是普通治療內傷的藥,雖然不能給你一顆心,但能保你元神不散……”
“然後像這樣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的苟延殘喘?”
藍衣女子的話被打斷,阡陌說的不錯,可奈何她有天大的本事,她也沒能耐給他一顆心。
“呵。”阡陌不由得一聲冷嘲:“像我這樣的廢人,連我自己都已放棄求生,你這般垂死掙扎妄想拯救我?前輩,你許是魔怔了。”
“有心則生,無心則死。這是所有魔族中人一貫遵循的生存法則。這我無能為力,我趕到時,你的心已經死了,縱橫我有本事逆天,也對此無可奈何。”
阡陌慘然又是一笑:“罷了,天要亡我,多留不得。這藥,前輩還是不要耗費心力熬製了我不會喝,也不想喝。”
藍衣女子聞言略微焦急的說:“但你可知,斷了這藥,你活不過三日。”
“那又如何?不是還有三日麼?就算不喝這藥即刻就死,我也不喝。”
“你……”
“前輩好心,阡陌心領了。只是將你這番心意盡付東流,心中實在過意不去。這三日裏,凡有用得到小生的,前輩儘管開口便是,還望前輩體諒,讓我自己靜會。”
話音落盡不久,藍衣女子拂袖而去。
阡陌怔怔的回過頭去望著窗外,海綿風平浪靜,一望無際的湛藍。他這才發現,此房屋隨浪而飄,但不管在何處,都不會遠離海中心的那座火山。
他突然想君拂了,若是君拂得知這屋子的神奇之處,怕是要強行佔爲己有了吧。
“呵……”他咧開嘴角一聲苦笑,笑著笑著,淚水滴落在手背,竟不知不覺,嗚咽起來。
其實,他那一番視死如歸的話說得那麼豪情,心裏卻是疼得滴血,即使他現今是無心之人,但也感受得到剜心的痛。
他真的還不想死,他還想君拂,還想再看到魔域開滿白色的彼岸花。他已經明確了自己對君拂的情,他還沒有大膽去追,他還沒有讓畫無骨血債血償,他還不想死。
可儘管他卑微的只將一切拋去腦後,只想陪在君拂身邊,也不可能實現。他甚至有些後悔,後悔當初頭腦發熱逞英雄自己跑去找畫無骨……太多太多,後悔,已然來不及了。
他望著那海,深深吸了一口,拉被躺了下去,現實即是殘酷,那便讓夢,給他美好吧。
天,卻突然黑了,烏雲滾滾,雷聲轟鳴,狂風捲起了海浪。
阡陌剛閉眼就被雷聲驚醒,不由得坐起身來,望著天上紫色的閃電,莫名其妙的,竟覺得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可還由不得他細想,門便重重的砸去了牆上,隨而映入眼簾的,是一襲水藍的袍子。
“祝融!”這樣喚了一句,藍衣女子一下撲去了他的身上,碗口粗的天雷就在此刻打在了她的背脊之上。
阡陌一驚,這一幕,讓他猛然記起了淵靈界那日他所看到的那段記憶,藍衣女子,天劫……
“前輩……”
“火山口結界可護你一護,足矣替你擋下生死之劫,去那裏。”她打斷了他的話,說的很急。
阡陌無奈,只好扶起她往火山口飛奔而去,心中思緒,卻是亂作一團。
這天劫是衝着他來的,可是又是為何?他不記得這幾日內是他要渡劫飛昇,這劫又是從何而來?他不解,更不知,不管是在淵靈界所看到的記憶片段,還是此時此刻來的莫名其妙的天劫,都有很多疑惑。
一個人,不經歷過,怎麼可能會有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殘留在自己的腦海?除非這個人身體裡承載了另一個人,亦或者,這個人的記憶被某種外力封存,只留下了這些前段。
這天劫之力僅看看就知何其強大,他一個三萬歲的孩子,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引來只有神祗才受得住的生死劫,他的心,竟一度懷疑自己不是自己。
他都覺得可笑。
可僅僅除了這些,還有許多許多,他想要弄清楚,因為他隱隱覺得,結合種種,他或許不是君拂與畫無骨的兒子。
如今他不如以前,腳程慢了許多,趕到火山口時,第二道天雷已然醞釀了許久,堪堪劈向二人。
躲閃不及,藍衣女子卻在千鈞一髮之際將他抱住,又一道,重重打在了她身上。
人不可逆天,天劫之力何等強大,這再一打,險些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