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吾之真心(1)
伏羲看著手持孤魄箭,脫力般單膝跪地的畫無骨,因為違背天道,被降下的雷劫打得元神重傷,早已沒有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樣。他仿若失了魂智一般,抱著君拂的屍體,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畫無骨面無表情,只要一想到君拂竟不惜用這樣決絕的方式離開他,他的心兀的疼了起來,那疼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似是讓他難以忍受般,皺起了眉頭。
君拂,她如此驕傲的人,對自己竟然也如此狠心,不願留有半分餘地。
錯過的便是永遠的錯過了,她曾經給過他選擇的機會,是他的躊躇不定才鑄成大錯,造成了如今這般局面。也許在她的心裏,他之於她,也不過是位曾經的舊人罷了,來去已經毫無半分不捨和猶豫。
伏羲不忍再看,上前走近畫無骨,用身側的手緊握住他的肩膀,難掩痛色。情,到底為何物?為何就連自己最敬重的兄長也逃不過這情之一字,被傷到如此狼狽不堪的地步。
“兄長,莫要再這般,隨我一同回去吧。”
畫無骨身形一頓,回?他如今還能回哪兒去?回想起昔日君拂在的百柳谷,清靜安逸。他攜著她的手一同看那白日黑夜更替,他這顆歷經了桑海桑田的心彷彿有了歸所。
昔日的種種如同潮水般涌入畫無骨的腦海中,心氣翻涌,他承受不住,一口心血濺到一席白衣之上,觸目驚心。
“兄長!”伏羲看著畫無骨吐血後暈倒在地,連忙上前扶起他的身子。手捻一訣,二人一齊消失在了一片硝煙的戰場之上。
……
樸白山終年靈霧瀰漫,靈氣豐裕。位於那崑崙山翻涌不止的雲海之中,由七十九座連綿不斷的陡峭山峰,威嚴聳立,構成了樸白山的禦敵的結界。
……
樸白山,畫無骨殿中。
君拂死後,畫無骨受天道懲罰被重傷了元神,再加上怒火攻心導致神志昏迷久久不見轉醒。
伏羲無法,當日便帶著畫無骨回到了樸白山,因神界還有許多他尚未處理的事務,不能多做久留。不放心畫無骨的安危,拜託了墨無笙悉心照料畫無骨之後,便匆忙回了天界。
墨無笙看著昏迷不醒的畫無骨,伸出兩指放在他的額上,閉上眼用靈力查探了一番他的傷勢。
良久後,墨無笙睜開眼,神色凝重。他沒想到傷勢竟然如此嚴重,此時的畫無骨內息紊亂,靈力不受控制的在他的身體內四處衝撞,如不趕緊替他梳理,只怕畫無骨會暴斃身亡。
思及此,墨無笙不敢耽誤。手用尖刀劃出一道血口,在空中虛畫結印圖騰,將自己的靈氣渡給畫無骨後,用自己的靈力為其梳理全身脈絡,療傷。
“呼——”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墨無笙才拂袖一揮,結印圖騰順勢消散,結束了這場療傷。
他此時額上早已滿頭冷汗,因為給畫無骨渡了不少靈力,現在的他極其虛弱。
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畫無骨,墨無笙搖了搖頭,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八百萬年前他早就勸其趁早收手,卻執迷不悟一意孤行。這般局面,也不知是否該說是其咎由自取。現如今又爲了君拂做到這般地步,真真是痴兒一個。
看不透,實在是看不透啊。
墨無笙搖搖摺扇,嘆了一口氣。
……
整整三天三夜,墨無笙都未敢閤眼,守在床側等候著畫無骨醒來。
這三天裡,墨無笙每日都會替畫無骨梳理療傷,照理說畫無骨的身子已無大礙,可就是不見轉醒,也許是畫無骨自身意識不願醒來,心病沒有藥引,這可叫他如何能醫。
墨無笙捏了捏眼角,眼睛裏佈滿了紅血絲,輕咂出聲,道:“你說你,躺了這麼多天,也該醒來了。否則,我可是快要堅持不住了啊,到時候這麼大的恩情,看你該怎麼還。”
坐在椅子上,墨無笙單手撐著臉頰,看著毫無反應的畫無骨,控制不住的沉沉睡去。
……
阿拂,阿拂。
畫無骨的眼珠不安的轉動著,似是陷入了夢魘。
阿拂,不,不要!
看著背對著他的君拂,手持寂魂劍慢慢地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不理會他的勸阻,揮劍自刎於他的面前。
不!畫無骨只感覺到眼前一片猩紅,那是君拂的血蔓到了他的腳邊。猛然地,他睜開了眼。
畫無骨望著房簷許久後才如夢初醒,完全清醒過來。原來方纔的一切,是夢,他心想。轉頭望向窗外,發現已是月上中天,也不知道他到底睡了多久。
他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想到夢中的阿拂又一次死在了他的面前,背對著他連一眼都不曾施捨。他雙手握拳,心裏像被人重重地擊打著,疼痛感一陣一陣的傳來。
阿拂,你竟恨我到這般地步嗎?兩次,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我的面前,兩次。
你是在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嗎,阿拂?
淚,便無聲的從畫無骨眼中奪眶而出,沾溼枕巾。他的表情依舊淡漠,毫無波瀾。
“呵。”感受到臉上的溫熱,畫無骨的手拂上臉,看著手上被沾溼的溼潤感,他稀奇的苦笑出聲。
原來,這就是眼淚。想他畫無骨自詡早已斷情絕愛,沒想到,今生,他竟爲了君拂,起了念,動了心。嚐到了情之一字的苦,如陷萬劫不復之地,脫不開身。
阿拂,吾之真心,你是否又能明白?
窗外的天頓時下起了傾盆大雨,風雨交加,院中的樹葉被搖曳的“嘩嘩”作響。
“轟隆——”一聲閃電長鳴,驚醒了墨無笙,照亮了床上坐著的畫無骨,倍顯悽意。
“你……這又是何苦。”墨無笙欣喜之情還未提起,便被畫無骨此時的神情給嚇了回去,臉上滿是苦澀。
同門十幾萬載,他何曾見過畫無骨在他面前這等脆弱不堪一擊的模樣?如若可以,他希望畫無骨能變回以前那般驕傲肆意,無事牽掛,來去自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