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吾乃汝妻(8)
“對不起。”
最終,阡陌靜默了許久,這才緩緩道出了一句:“我們今生只能是兄妹,比血濃於水更親的兄妹……我可以爲了你捨棄一切,包括性命,只要你有危難赴湯蹈火都在所不辭。可是,水兒……我們這一世終究只能是兄妹,給不了你想要的,對不起,對不起。”
共工彷彿是能聽見的,阡陌這些連連道歉與沉默她是能夠聽見的,安睡的面容因這些話不踏實的皺起,眉間擰成了一道深渠,連連搖頭十分不安。
“……不,不是這樣的!”她雙手無意識的在胸前亂揮,似乎想要阻攔住阡陌繼續說下去,“夫君,我們是夫妻!不是兄妹,不、絕對不是兄妹!”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阡陌,不要再說了!”
“……水兒。”
阡陌的手難耐地握緊成拳,躊躇地去握她四處亂揮的小手,眸中滿是抉擇與掙扎,在不忍心中選擇到底該不該繼續說出真相,喚醒她。
共工在深層的意識中察覺到手上的觸碰,不由一個回握抓得緊緊,彷彿這是一根救下她脫離絕望境地的蜘蛛絲,懸懸欲墜可卻飛蛾撲火想要相信這是唯一的希望。
“你會答應我,不要說了好嗎?”她的眼簾一直緊閉,可已經不似之前的安然,睫毛正一個勁的顫抖,“我們怎麼會是兄妹呢?你看,我們一直生活在百柳谷不是嗎?你一起來我就服侍你更衣,去院落裡看你舞劍,閒暇了還能下幾局棋……你都不肯讓我,即便我生氣不下了你也不曾退讓。這、這些怎麼會是假的呢?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共工臉上的暗色紋路因這一下的情緒激動猛地似有了靈識上下竄動,平滑的肌膚紋理頓時起伏一片出現了無數細小深坑,坑坑窪窪像那不平坦的地面,十分猙獰詭異。
阡陌一直將她摟得緊緊,下顎窩在這瘦小人的肩窩處躊躇拿不定主意,一時間竟連這變化都不曾察覺,也因此一下子鑄成了大錯。
“……對不起,水兒。”他在苦思良久之後,沉聲開口,“我們是兄妹,是出生共死一同患難之中成長的兄妹,你是那掌控無形柔水術的共工,而我是烈火燃燒殆盡的祝融……這水與火終究無法在一起,若是相互靠近只會將對方毀滅了徹底。對不起,水兒,我們……只能是兄妹。”
這最後的決絕話語,一下子激得共工猛地睜開了眼,她的雙瞳緋紅一片,一縷縷不詳徵兆的魔氣自瞳仁處閃現而過,用力推開了阡陌的懷抱,緩緩站起了身。
“……你是說,我們是兄妹?兄妹!”她聲音帶這一絲獸音低吼,嘶啞低沉得可怕,蘊含著種種危險,“好,好得很!祝融,我共工可以說爲了你付出了足足有一個世紀這麼長的時間!我爲了你難過,爲了你笑爲了你開心……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你!直到最後你給我的回覆卻只是一句兄妹,到了現在你也是隻認君拂那個妖女!不認我!為什麼,為什麼!”
她憶起方纔識海中幻想出的種種畫面,雙手遮掩住臉龐不讓任何人瞧見那止不住的眼淚。明明知道都是假的,可她如果有選擇反倒是希望能夠沉浸在這種虛幻的幸福中一輩子!可是到底是為什麼,連最後的這一點點幻想奢望都不肯留給自己!
“……我恨你。”
“水兒!”
阡陌眼睜睜看著共工一個咧嘴嘶吼,那尖利的獠牙顯露無遺,四肢觸及地面似一隻最危險的野獸,緊繃着弓起身軀,彷彿下一秒就要蓄勢待發,奪人性命。
“……水兒。”他想上前,卻硬生生地被一聲低吼呵止住了腳步,愈是這樣心中愈是苦痛,想盡全力為她彌補些什麼,“你莫要嚇我,好不好?我們一起回魔界去,即使在魔界裡,即使我現在已經不再是過去的祝融,我們依舊能過上你盼望的那些日子,好不好?不止兩個人,還有重瞳、孃親——”
“閉嘴!”
原意是想安撫的,可誰知共工一聽他到現在仍舊掛記著“君拂”不放,一股積壓久了的怨忿淹沒了心神,只覺過去的愛也罷、癡念也好,都化爲了求而不得的恨意,想要將阡陌粉碎殆盡。
“……既然,既然你我有緣無分,倒不如現在一起去了吧,一起消失,好不好?”她眼底露出瘋狂,充斥著極端的殺氣,“這樣我們也算真正在一起過了,在一起死去,這樣也好過眼睜睜看著你跟君拂那個女人在一起!決不能、決不能是她!我不甘心,不甘心!”
“水兒!”
阡陌見局勢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聞言瞳孔一縮想要阻止住她繼續這樣下去,可誰知等待來的卻是迎面呼嘯而來的魔氣箭矢,深深的插進腳邊的地面,深入三分。
“……水兒?”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就差幾釐米觸碰到鞋面的箭矢,無法相信共工竟然會真的動了手,方纔那一波攻勢就像警告,警告他不要再上前動作。
對上共工已經徹底迷失了自我的腥色血眸,阡陌的心緒頓時難以平靜,一股難言的複雜念頭衝擊著他的心脈口,在無聲中激發了君拂設下的封印裝置。
魔宮中
君拂在畫無骨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安置好了重瞳,應付下了一波又一波焦急詢問情況的魔族中人,這纔在半個時辰過後得了短暫的喘息。
她剛落座就被心間的猛然悸動震住了,手中的茶杯頓時一抖傾灑出大半的茶水,難耐地捂著“砰砰”跳個不停的心口**出聲。
“……這個動靜!”
不好,阡陌那裏有變故!
君拂察覺出了封印傳來的訊息,連忙帶上寂魂劍重又飛出了魔宮,幾乎腳不沾地的匆忙頓時惹得侍婢驚呼不定、疑惑不解。紛紛猜測莫不是外頭又出現了震動變故?
“阿拂!”
畫無骨聽聞外頭的變動,幾個心頭猜測便知不好,一出了外間哪裏還見君拂的身影?只剩天空出越來越飛遠的黑點,正匆忙在朝著他們原路回來的方向重新折身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