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失了記憶，更是一片懵懂，不知世事險惡，再加上千萬年來的尋回。在這時候，我對你的突然出現，即是欣喜雀躍又是悵然若失。”

    木然風一方面很高興能夠看到他是真心實意想要守護在淋汐身邊，這樣彼岸花神的賜言又多了一重保障。可另一方面，又因這長久的失而復得，現下很難收手去體會這得而復失的悵然。

    當初的畫無骨仙尊執意要將淋汐帶回神域，帶回樸白，終年拜他為師，這一去就去了千萬年。可結果，千盼萬盼的人兒沒有回家，卻等來的卻是驚天噩耗。

    失蹤了，在這九州大地上莫名的失去了蹤影，這一找又是一個千千萬萬年的時光流逝。

    木然風望向對面的風憶塵，心思難言，躊躇開口：“我對你與淋汐結為道侶一事並不阻攔，可必須得是她親口所說，我親口耳聞。她情竇未開，在這時候若貿然做了決定，只怕以後難以收場了……”

    “風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風憶塵一直在此前沉默不語，靜靜聆聽，直到現在才明白他之前的“託付”一詞到底是為何意。

    “守護在旁，直到兩情相悅嗎……？”他低語默然，怔怔難言，“沒想到，今夜的木兄，醉翁之意不在酒，為的就是這一句吧……”

    抬起頭，面色平和，卻陡然間有了距離，明白此人的良苦用心，更是明白他對阿樸的種種小心維護，可現在卻仍舊難以接受、無法釋懷。

    “我從殘溪手裏搶回阿樸的時候就在想，若我真的強行成了親，在她不知世事之時趁火打劫，這樣的自己恐怕會唾棄一輩子。”他站起身，背手於窗外靜立，“所以，我沒有這樣做，對於此，木兄大可放心。”

    本以為是一次敞開心扉的對談，沒想到卻夾雜著百般試探，風憶塵面色清冷，失了表情。

    “至於花神所說的不得善終，不光是你不願發生，我亦是如此。所以，周全阿樸一事，我並不會因無法結成道侶一事轉了心意，木兄太過心思重了。”

    木然風一時羞愧，在得到他的承諾之時心緒更是起伏不定。他是貪心的，一方面希望淋汐能夠久久陪伴左右，一方面卻又害怕變故難測，想讓風憶塵這般可託付之人護於左右。

    他站起身，將茶盞雙手平方拿在月匈前，鄭重的一飲而盡，賠禮道：“今夜，是我對不起風兄，在這裏我要謝謝你的寬宏大量，還有對我妹妹的一往情深，鍾情相護。”

    察覺身後茶水淅瀝聲，風憶塵並未回頭，只是大步一跨，行至到了門扉前：“今夜的事，我不會告知阿樸，就當黃粱一夢，明日不再想起。至於帶她回木府一事，讓我再思量思量，過後回覆你。”

    說罷，長袍一揮，拂袖而去。

    深色的夜已然過了一半，木然風望著夜風嗚呼，門外不見五指的黑暗，涼涼的嘆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只要他肯答應自己保護淋汐，不強迫於她一事，今夜做個小人又有何妨……

    道不盡的心思凝重，揮不去的黑夜幕布，風憶塵迎著涼風走在府邸小徑上，藉着寂靜一片的夜色緩緩地恢復了平靜。

    想到方纔房內的深夜談話，他愁眉不展，難掩躊躇，在得知了這麼多有關阿樸的身世經歷後，又如何能捨得讓她就這樣回長洲、回木府。

    是放手還是勞勞抓住不放，兩重的矛盾心思在他的心中糾纏不下。莫名的突然想起了父親，想起了那平日裏從不拖泥帶水、孤傲睥睨、不在意任何的作風姿態。

    按照以往來說，風憶塵對這做事不留餘地，直來直往的父親很是不喜，向來迂迴溫和慣了的脾性，與他南轅北轍、互相不理解，互相又牴觸。

    可現在，他卻情不自禁想起了他，很想很想在這時候聽聽看他會給自己帶來如何建議。

    “是啊，父親與母親那時候，也是如此坎坷磋磨，他定會能給我一些不一樣的主意……！”

    有了決定後，風憶塵不再久待，遙遙望了一眼木淋汐所在之處的房屋，只見一片燭火綽綽，橙光閃耀。

    “等我，阿樸……！”

    馭風飛去，徒留蟬鳴啼叫，點綴著這場夜色的寂靜。

    上一次，風憶塵請風玄出關，是爲了木淋汐，而這一次，他再次回身尋找，為的仍舊還是木淋汐。

    風憶塵的衣袍被大風吹得股股，在空中翻飛施咒，不一會兒就到了沙漠戈壁，兩尊石像獸守候的山洞外。

    “吼——！”

    剛落地，震天的嘶吼刺破耳膜，他望向爪子不斷拍擊地面的兩隻石獸，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動作。

    它們似乎是雀躍，身後的尾巴一甩一甩，往地上拂去激起漫天塵土，往高空捶打，拍落了石洞外嶙峋大石。

    “吼——！”

    又是一聲震天嘶吼，兩隻石獸想要上前，可爪子一往前走又立刻縮了回去。很顯然，風玄上一次給的教訓讓他們長了記性，這一次見到人來是無論如何都只能乖乖匍匐在一邊，看著了。

    風憶塵見它們蔫了的模樣，忍俊不禁倍感有趣，想不到這石頭靈幻化而出的獸象如此靈動，神識智力竟這般通透。

    他主動上了前，保持住幾釐米的位置站立不動，溫和說：“夜晚貿然前來，還望能夠通知父親一聲，就說我有事相求。”

    心下忐忑，雖來到了這渺無人煙的閉關逐漸之所，可他卻並不能十分肯定，上次被喚出世的父親，能夠再次出關，提他解圍。

    “吼——！”

    兩頭石獸竟然也聽懂了，它們長聲迴應，爪子一刨一刨的在土地上劃出深深痕跡。

    身後的尾巴來回敲打石洞大門，就連不遠處的風憶塵都感受到了地下傳來的震動。

    他凝眉不語，對這莽撞的舉動略感困惑，難道就靠這樣的通報，能得到父親的迴應嗎？

    下一秒，種種難解的思緒在轟然大作的石洞大門的敞開聲中戛然而止，那儼然站立在原地的，不是風玄又是何人？

    “吵什麼吵，你們越來越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