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淵靈一戰(下)
只見伏羲轉身去了別處,手中不止又那骨哨,還多了一顆棕褐色,渾體散發著金光的珠子。
這是盤古離世之時交與他的,他至今都還記得,當年盤古抬著一雙蒼老的手蓋在他的手背之上,告訴他,他在畫無骨體內立下了元神契約,若畫無骨不親手了結了君拂,契約便會生效,迫使他取了君拂的命,而這珠子,便是催動契約的另一法子。
他左右思慮著,托起那顆珠子,單手結印,珠子頓時金光大盛,緩緩飄向畫無骨,伏羲望著,眸子意味深長,畫無骨身上也漸漸顯出一段符文,沒人能看見,除了伏羲。
突然,畫無骨只覺得神識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一下,身體便開始不由控制,連思想都不知被什麼主宰,伏羲這時已然回到了軍中,看著畫無骨,在畫無骨投來目光時,心虛的垂下了頭。
君拂察覺了畫無骨的不對,正要上前,重瞳便一扇火羽朝畫無骨攻去,只是一擊,便化作人形在君拂身邊站定。
“阿拂,如何?可有受傷?傷得可重?”
君拂搖了搖頭,區區烈火之術,還傷不到她。
而對於重瞳那一擊,畫無骨本就身感不適,又是倉促抵擋,此時單膝跪地,長劍孤魄支撐了他半個身子的力量。
君拂望著,數日之前魔域被焚一事,戰場之上屠殺她魔族子民一事,還有方纔用術傷她一事,她皺眉閉起了眼,心中想恨,想殺,可一想到她要恨,要殺的人是畫無骨,她便軟了心,怎麼也恨不起來。所以,當她再睜開眼簾時,一雙眸子裡,多了一汪清泉,更多了心疼。她終是信他,信他心有苦衷。
“夫君……”
“別過去。”
君拂抬起的步子被重瞳拉了回來,她知道,重瞳是爲了她好,可她終究是愛著他的,掙開重瞳的手,往畫無骨跑去。
元神契約被催動,畫無骨是越發控制不住自己了,此時他心裏想的,只有一個,便是殺了君拂,可他又清醒,他不能這麼做,只是漸漸地,他的眼眸,開始淡漠。
“如何?”君拂單膝蹲在他身邊問。
畫無骨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臉色雖然蒼白,但看著,卻沒有虛弱的樣子。
君拂一笑,收了手中的寂魂劍,像以往一樣,抬手輕輕撫上他的眼簾:“我們回谷好不好?我想吃你做的飯菜。”
畫無骨不答,那雙鳳眼裏,除了淡漠,便是冰冷,絲毫看不出任何情感,君拂也權當沒看見,低下了頭,嘴角笑著,不知在說什麼。
“阿拂!”
突然,重瞳一聲大喊,不顧一切的執劍往畫無骨那處飛奔而去,君拂剛好回頭,畫無骨剛好抬劍,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偶然,孤魄劍不偏不倚,正好斬下了君拂的髮絲。
那一剎那,三千青絲如瀑一般垂下,清風一過,揚起了髮梢。
重瞳拉著君拂的手腕將其護在身後,畫無骨還欲再砍一劍,卻被重瞳抬劍擋了下來。
伏羲一直在一旁看著,望見君拂青絲緩緩從孤魄劍刃滑落,想起了畫無骨先前對他說的話,立刻拿起了骨哨,三長兩短,清揚的哨聲頓時傳遍整個淵靈界。
重瞳瞪大了眸子,這骨哨明明是在君拂那,為何會在伏羲手裏?他看向畫無骨,才猛然想起,畫無骨曾去過君拂的大帳。
“該死!”重瞳一聲咒罵,他不禁有些懊悔,可已然來不及了,哨聲三長兩短,是封印之音,畫無骨剛剛那一擊他是擋下來的,他心知肚明,那一擊重可致命,若是他被封印,他不敢想象君拂會是怎樣一個後果。
而君拂亦是吃驚,驚畫無骨能如此無情對她痛下殺手,更驚此時此刻響起的哨聲。
“阿拂,你過來。”重瞳這般說了一聲,君拂聞聲望去,哨聲未盡,他的身影,卻已經變得虛無。
君拂眼眶一紅,說道:“我去拿浮魔珠幫你破了封印,你等……”
但話音還未落盡,重瞳直接捧住君拂的頭,俯身吻上了她的嘴唇。重瞳之目,可使神魔死後落入輪迴,可保其元神不散,如今重明一族,擁有重瞳之目的,除了泣歌,便只有他了。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
君拂卻哭了。重明鳥沒了重瞳之目便會失明,如今大半的重明族人都是汙濁之目,已然是摸黑過日子,重瞳身為族長,若是再沒了重瞳之目,那重明一族該怎麼辦?
只是一切都晚了,哨聲盡,封印成,重瞳笑著抬起了頭,身形變得縹緲,君拂掛著滿臉淚痕抬起手來,卻落了個空。
泣歌看著,長劍脫手,堪堪跌跪在地,墨無笙手疾眼快將其扶住,泣歌卻似沒了骨頭一般,拖不住的往下墜,她,竟眼睜睜看著自己心裏的那個人被永久封印。
突兀的,君拂笑了,眼角還掛著淚水,心念一起,寂魂劍出手,橫握於眼前:“畫無骨,這數十萬年來,你可曾愛過我?”
畫無骨不語,此時的他內心深處,只有一個想法,殺了君拂。於是速度揮劍,朝君拂刺去,招招致命,毫不留情。君拂起初還是隻守不攻,可漸漸的,她的心,寒了,似掉入了寒潭。
然而,許久許久,她終究還是心軟了,明明可以取了畫無骨的命,君拂卻偏打他處,畫無骨順勢往後給她一擊,君拂躲閃不過,穩住身形時,畫無骨已然抬劍直刺她的胸膛。
君拂看著那雙琥珀色的鳳眼,饒是她眼力好,竟透過畫無骨的眸子,看見自己身側飛來的短劍,她來不及多想,不顧一切回身擋在了畫無骨面前,因為她認得出,那短劍,是阡陌的。
那一瞬間,孤魄劍刺穿了她的心窩,怨焚冥天兩把短劍卻被君拂擊落,也就在那一刻,畫無骨體內的元神契約被解,阡陌匆匆趕來。
“娘!”阡陌收了劍,在君拂倒下的那一刻將她摟入懷中。
畫無骨怔怔的看著,提著孤魄劍,立在了一旁,面上卻什麼也沒有,就像這人不是他殺的一樣。
“娘!娘!”阡陌不停地晃著君拂,奈何懷中人兒就如同睡著了一般,眼簾輕閉,身形漸漸化作無數彼岸花飄向空中,最後什麼都不剩,只剩了阡陌空了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