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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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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討說法

    我跟阿義回到他的院子裡一看,傻眼了:

    只見院子裡已有許多街坊鄰居,在來回忙碌。

    院下門邊架了一個蔭棚,棚裡擺著一隻黃色的椿木棺木,棺頭擺著供品香紙。旁邊坐著幾個近親及阿義的妹妹香蘭及其妹夫、哭哭啼啼。

    香蘭出嫁後很少回家,對我也不太熟悉,只是跟我打個招呼並聊了兩句客套話;那妹夫更是點點頭笑笑。

    大門兩邊貼著一副白色的輓聯:

    空望白雲

    家嚴負沉痾駕鶴西去永不回

    兒孫望白雲呼天搶地也枉然

    四周一片淒涼。

    “現在怎麼辦?”阿義低聲問我道,“那幫假和尚正在誦經準備正午出殯呢!”

    “管他呢,就算要埋我們也要去問問清楚,”我有點惱怒道,“難道你就這樣讓你的老爸白白送死嗎?!”

    阿義無語,嘴唇亂顫。

    我稍一縱身,躍上臺階揮手高聲叫道:“各位街坊鄰居、父老鄉親,請聽我笑龍一言:

    厚義的父親並不是自己身患重病而去的……”

    院子裡的眾人聽我大聲說話,聲震肺腑便都停下聽我說話:“他是上街買東西被鎮醫院院長的公子開私家車撞倒、並壓斷小腿而死的……”

    眾人譁然,四下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忽然一個潑皮在人家背後或是暗地裏叫道:“笑龍……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不是這樣,大家可以問厚義,”我環顧四處道,“他的話大家總該相信了吧?!”

    “小龍說得對……我老爸是被人家的小轎車撞倒並碾碎小腿的!”這時,阿義不得不站起來道,“村裏的老楓(現在叫衛生員、以前叫赤腳醫生)說,我老爸是因為鎮醫院動手術後消毒不夠徹底導致傷口感染髮炎、引起‘破傷風’而死的!”

    眾人皆恍然大悟地點頭稱是。

    那個潑皮又在暗處叫道:“你是如何證明是院長的兒子撞倒的……?!”

    “這個我自然有辦法證明,”我忽然舉手叫道,“覃老爹是被醫院害死的,我們是否就這樣埋了他?!”

    “不能……!”

    “我們是否應該去向醫院討回一個公道?!”

    “應該!”

    “空口無憑……我們是不是應該將覃老爹抬進醫院理論?!”

    “應該!”

    “好……我們這就將他抬過去!”

    眾人找來扛木、吵吵嚷嚷地要裝上棺木擡出去。

    這時,阿義的妹妹忽然匍匐著伏在棺木上,哭叫著不讓大夥綁棺木。

    阿義怒吼她也不理,阿義只好叫兩個膀大腰圓的女人將她架回屋裏去。

    她的母親也不知道跑去哪裏了(我們這裏風俗:兩個老人一個去了,另外一個就必須離開家,不能在現場參加喪禮,特別是要出殯的時候更是不能在家,必須跑到聽不到鑼鈸的地方呆著,等送喪的隊伍走遠了才能回家),如果她在場恐怕還要麻煩啊!

    架走了香蘭,眾人急忙綁棺木,這時,門口忽然有一個蒼老、威嚴的聲音喝道:“誰敢亂動亡人的‘新房’?!”

    眾人一驚,連忙抬頭向大門口看去:

    只見一個高瘦的、穿著老“中山裝”的老者站在門口,身邊還跟著幾個枯槁的老兒。

    有人低聲地告訴我說,他們就是阿義家人請來的“假和尚”(住在四處各村、專為死人誦經超渡的老人),領頭的那個高瘦老者是楠竹村的公灣。

    他是本地出了名的師公,平日裏給人看陰陽風水、擇日算命、擺卦看相,收入頗豐。家族卻是開枝散葉,兒孫滿堂呢。

    卻說公灣見到幾個年輕人正在忙著給棺木綁上槓木說是要抬去鎮醫院,忙喝道:“‘亡人下土為安’還有兩個小時就是午時(中午十二點)了……你們還要將他抬去哪裏?!”

    眾人一呆,無言以對。

    “公灣……覃老爹是被人傷害而死的!”我連忙回頭責問老者道,“難道你就這樣將他埋掉?就這樣讓他不明不白地他死去?也不願幫他去問個明白?!”

    “你們去醫院問了又有什麼用處?……耽誤了下葬的時間你們誰來負責?!”

    “‘死無對證’人都埋了,誰會知道他是如何死的?!誰會相信是醫院弄死的?!”

    “……”

    公灣一時語塞,一張瘦長的臉漲得通紅。

    我見時機已到,就指揮那幾個年輕人迅速繫結了扛木,抬著棺木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鎮醫院進發!

    我們來到醫院大院,將棺木放在醫院門口,讓阿義及街坊鄰居高叫道:“醫院醫死人了,醫院治死人了……快來看啊!”並將棺材拉開,露出了阿義父親那張清瘦青白、毫無人色的臉。

    不一會,醫院裏陸續地走出那些看病的或是並不是看病的人們。

    他們站在醫院門口,看著我們以及那個棺材裏的死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是什麼回事?”

    “你不知道嗎?……他們是山城城西八弄裡的人,棺材裏的那個也是八弄裡的人,聽說前段日子他被傷了腿來這醫院裏治療,回去幾天就死掉了……”

    “他是怎麼傷的腿啊?”

    “聽說是被小車碾碎了小腿!”

    “是誰這樣黑心碾了他老人家的腿啊!”

    “是啊……他的小車跑得快,誰看得到啊!”

    “聽說醫院那天也到了一杳黃黃的冥幣……”

    “有這回事?怕是有人做了虧心事,要遭報應啊!”

    “就是……這醫院將人治死了,日後誰還敢來醫院看病啊!”

    “是啊!”

    ……

    這時,眾人靜了下來,紛紛讓出一條路,一個黑髮油亮、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昂然地走了出來。

    我一看,正是院長何方德,身後跟著戴眼鏡的醫院主任胡一菲。

    “何人在此喧譁……?”何方德環視四處威嚴地問道,“你們難道不知道,這裏是醫院是需要安靜的地方嗎?!”

    “我們來是想問問……”我向阿義使個眼色,阿義不管不頋地叫道,“你們醫院不能將病人治好也就罷了,為何反將我們的病人治死了?”

    “厚義……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胡一菲連忙從後面擠出來,扶著眼鏡問道,“你說我們醫院將病人治死了,有誰證明?”

    “那個不是我的父親嗎?前段時間來你們醫院治療腿傷,回去沒幾天就感染‘破傷風’死了!你沒看到嗎?!”

    “誰說是‘破傷風’?”

    “是……你們醫院消毒不徹底,引起了傷口感染!”

    “病人在醫院出事是醫院的事,出院後是你們護理不當,是你們自己的事,跟我們醫院沒有任何瓜葛……!”

    ……

    我們鬧到晚上也沒什麼結果,只好又將棺木抬了回來。

    第二天早上,再將阿義的父親抬上坡上草草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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