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會……”酈月有些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她不相信眼前的這一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可是下一刻又變得或明或暗，恢復了之前無盡的黑暗。

    “月……”原白明顯感覺到了酈月心中的複雜，而且情緒波動的極大。他想要開口勸慰的時候，劉英上前一步，沉聲說道：“先不要緊張，我們再想……”

    “小丫頭！”原白喊了一聲，而酈月連個人影都不見了。劉英直接追了出去，原白也不氣惱的撇了一眼吳東，冷聲說道：“今日的仇我算是記下了，來日我們好好清算！你真的以為，吳家會因為護著你，而得罪我麼？”

    “你！”吳東正準備開口，隨從好再拉了下來，如果再這樣將事情鬧下去，恐怕真的不好收場了。尤其是看到剛纔那姑娘的情形，恐怕吳東已經闖禍了。如果再讓事情愈演愈烈，他這條小命恐怕要搭在這兒了！

    “你好自為之……”原白冷著聲說完，看到劉英遠遠的身影，徑直追了出去。

    劉英和原白一路上加快了速度，酈月的氣息一再收斂。到了城外之後，就更難查詢了。好在，酈月沒有心思刻意躲避他們，只是躲在城外的護城河邊，看上去有些憔悴。

    等到原白到場的時候，就看到劉英遠遠地站在那裏。酈月坐在河邊靜靜的思索著什麼，也沒有敢去打擾。他準備上前安慰的時候，劉英看了一眼，這次沒有阻攔，反而跟在了身後。

    河裏的水看不出是否清澈，只是能聽到耳旁的叮咚聲，以及撞擊到石頭的聲音。聽起來，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心安。

    可是酈月就那樣坐在河邊，抱著雙膝看上去很是失落。之前是因為超額吸收了上古神器九封玄鎖的能力，纔會導致人身體破損，右眼附近纔會生長黑色的紋路。可是如今平白無故的，為什麼會出現這些東西？

    哪個女子不愛美？酈月雖然平日裏大大咧咧不太在意，可骨子裏也是個女子，也希望自己，能夠保留住最美好的一面。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毀容，讓她對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這張臉怕是要廢了吧？之前明明不在意的，可是突然從鏡子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她的心都漏了一拍。

    為什麼他們都會如此坎坷呢？只是簡單的成長和生存，偏偏要經歷這麼多的磨難。放棄什麼不好，為什麼要放棄容貌？在平行世界之中，差點連休玄都做不到了。從有意識到現在生活了一百多年，沒有幾天是輕鬆的日子。可是偏偏別人為何活的如此輕鬆，可以撒嬌任性，肆意妄為？他就要每一次經歷的磨難，面對著生死的考驗？

    身為女子，一次又一次的看到自己這張臉上，佈滿瞭如此醜陋的東西。哪個人的心裏會平靜如水呢？酈月自己就做不到！她感覺就像瘋了一樣，感覺自己也快撐不下去了！

    她很清楚為什麼會來到這深淵，因為自己對生活的絕望。她那麼拼死拼活做守護的東西，只要盡力挽救了一條生命，就那樣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理所當然的告訴自己，他將一切都看在眼裏，只是並沒有說出口而已。酈月知道自己就像一個畫劇本子裡的木偶一般，被別人的每一根線所操控著，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感覺。

    之前不放在心上倒也罷了，如今就這幅鬼樣子，誰會在意啊？如果再這樣下去，吸收的黑暗之力越來越多，臉上的黑色紋路恐怕也不會再少了……

    “小丫頭……”原白感覺到酈月的周身，有一股頗為消極的情緒。他看到那落寞的背影，心裏也有些揪著疼的感覺。看慣了那小姑娘得意而張牙舞爪的模樣，突然瞭解到她如此脆弱的一面，原白真的有些於心不忍了。

    劉英就只是站在酈月的背後，默默無聲。這個任何一個女子而言，將一張精緻而完美的臉，毀成這副模樣。換了誰都接受不了吧？至今他都不太明白，為什麼別人吸收黑暗之力沒有太大的變故，反而到了酈月的身上會有如此多的不同？

    難道是眼前的姑娘，有著異於常人的體質嗎？可饒是如此，吸收黑暗之力的數量增加，也只會凝結在玄核之中，不會外散。可是貿然跑到臉上，又是爲了什麼？尤其是剛纔那一幕，酈月渾身的氣質與之前截然不同！

    就如同從地獄來的使者一般，即使這裏是深淵，他又從未見過如此冷冽的目光。就好像，酈月目光所及之地，都會失去所有生機一樣！那種俯瞰眾生的孤傲氣質，更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即使是這張臉上突然生出了詭異的紋路，也掩蓋不了那讓人驚豔的一幕……

    “很久之前，我也想這樣……臉上長出了很奇怪的黑色紋路。可是我知道具體原因是什麼，只要吸收了足夠多的能量，身體也會恢復如常……”酈月突然開口，語氣頗為平靜的說著：“可是這一次，我明顯感覺到了不同。我沒有之前那麼充沛的體力，短暫的復明之後，我所感覺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疲憊感。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堅持，這樣的堅持就又有什麼意義……”

    “……”劉英和原白雙雙沉默著，找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了下來靜靜聽著。

    “從小跟在凌老身邊，我曾經羨慕過別家的孩子，有疼愛自己的父母。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地方讓我居住，可是整日裏給我的任務就是修玄，無止境的修玄。我也曾經羨慕過，那院落之外的孩子都在嬉笑玩鬧。可是我只能抱著那麼重的劍，一次又一次的揮出去……”

    “那個時候，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讀書了。因為只有到了讀書的時候，我才能夠靜靜的坐下來。才能夠不那麼累，去想象外面的世界。就不用去抱著那麼重的劍，搞得自己精疲力盡。可是後來，我的腳步踏遍了整個世界的每個角落，看過了無數的書籍之後，終究是算不過人心二字。”酈月苦笑一聲，有些無奈地低著頭，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原白和劉英聽著，劉英對於酈月的故事，雖然心裏有感慨，可是面上依舊從容。原白這些都幻境之中，隱約看到了酈月的過去。可是她有很強的自我防備意識，所以幻境所能看到的回憶很少。

    “我那時候喜歡上了一個男子，你覺得她那雙眼睛之中藏著星辰浩瀚，藏著無盡的溫暖。應該說值得慶幸的是，他迴應了我的感情。兩個人還沒有太多美好的回憶，就因為別人的嫉妒生生的拆散。我被封印在小型世界裏四十年，那個時候，我還以為會一輩子都留在那兒。我拼盡全力出來之後，帶著滿腔的怒氣去破壞男子的婚禮。”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男子被別人控制了神智，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過了什麼。可是他記得，曾經用摧心掌傷害了我。因為摧心掌的緣故，將我的心脈截斷，也從此在我休玄的路上留下隱患。人家一次又一次的疼痛，去面對每一次艱難險阻。我以為我會忘記他的時候，卻經歷了一些事情，讓我選擇了原諒他。”

    “可是在家族和我之間，他毅然選擇了自己的家族。我被整個世界拋棄，被押送到了那最寒冷的北源山谷。那個時候的我已經很絕望了，我以為所剩下的日子不多，那過的平淡就最好了。可是他好像有些悔過了，拜別的自己的父親之後，選擇了與我並肩戰鬥。我們一起面對一個強大的敵人，可是我從來就沒有怕過。即使是死在那裏，我也不會留有任何遺憾……”

    “……”原白聽得入神，劉英卻低下了頭，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

    “值得慶幸的是，我們戰勝了敵人。一場雪崩來得猝不及防，他爲了救我，用他的身軀將我緊緊護在懷裏，接受著冰雪的侵襲。但一場在那過後，我看到了他奄奄一息的模樣，還不忘叫我護在懷中……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的心裏就默默發誓。如果可以救，我願意獲得命來換！所以我發了瘋的去努力，去面對我並不想面對的人群，去涉足我並不喜歡的陰謀詭計。哪怕是在敵人面前，卑躬屈膝，我也從來沒有覺得委屈過！”

    酈月苦笑一聲，抬起頭，雖然看不見天空，卻想收住著自己的眼淚。但是淚水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越來越多。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只是很不明白，為什麼付出了所有的東西……就沒有一個很好的結局呢？我要的其實就不多，從來都不多！我只想平平靜靜地過日子，不問世事，不理俗塵。可是從來都那麼艱難，對我而言就是一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