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軟肋盔甲
一連三日,楚硯行和謝衡早出晚歸,想來是去查探墨珏的行蹤了。而鍾邈,則在四處考察,看那認真的架勢,似乎真打算在盛京城內,開闢一處良田,親自動手種草藥。
柳涵璟一時反倒成了最空閒的人,整日呆在府裡頭,和宣平侯夫婦嘮嘮家常,以彌補這幾年缺失的親情。
言談之間,柳涵璟問起了張姨娘。因為這趟回府後,他還不曾見過張姨娘,雖說姨娘身份低微,但因宣平侯並無其他姬妾美眷,張姨娘平日也會露露臉。
宣平侯夫人略微嘆了一口氣,才道:“上回府裡被盜賬冊一事,後來查清楚了,確實和張姨娘有關。侯爺一氣之下,便她禁了她的足。”
“只是禁了足?”柳涵璟眉毛一挑,問道。
“到底是懿兒的生母,若是一封休書打發了走,也有些對不起懿兒。”候夫人悠悠解釋著。
“雖說是柳涵懿的生母,卻不一定是...”柳涵璟突然止住了話頭,這事有些驚世駭俗,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他自然不便說。
話鋒一轉,他又道:“娘,當年可是你勸爹去和張姨娘同房的?”
得體大方如候夫人,聞言也是,臉龐微紅:“你這孩子,說些什麼胡話。”
“爹都和我說過,娘,你就別瞞我了。”柳涵璟揶揄道。
“侯爺真是的,和小孩子說這些胡話做什麼。當年,確實是張姨娘苦苦相求,我才讓侯爺去她房裏一回的。”侯夫人還是據實以告。
“這麼說,就去了一回,張姨娘就懷上了?”柳涵璟語氣中,透露著滿滿的不信任。
“之後幾夜,你爹覺得對不住我,確實一直留在我房裏。一個多月後,張姨娘用膳時,席間有些作嘔,老夫人便讓大夫來查,一查已有生孕。”侯夫人似回憶般,徐徐道來。
“那後來,柳涵懿出生的時間對得上嗎?”柳涵璟不溫不火地繼續追問道。
“這懿兒出生,許是晚了些天的,但十月懷胎,前後有些出入也是正常的。怎麼,你難道懷疑...張姨娘?”侯夫人說著說著,就變了臉色。
“這些事誰說得準呢,她連勾結管事,偷盜賬冊一事都做得出來,其他事,又有何做不出來?”柳涵璟冷聲道。
若是從前,侯夫人一定會維護張姨娘,畢竟張姨娘一直以來規規矩矩地,守著自己的兒子也不生事。但如今,確實是沒法替她說話了,偷盜賬冊一事,到底是讓侯爺夫人都冷了心。
“還有一事,娘不覺得好奇嗎?爹和娘恩愛多年,也只生了我一個。何以,張姨娘一回,就能懷孕呢?”這也是柳涵璟十分懷疑的地方。
說到此處,侯夫人的臉色有些哀傷:“璟兒,你以前是有個妹妹的,只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孩子也沒了,之後身體便不大好,大夫也說,很難再懷孕了。”
柳涵璟卻完全不知道這事,想來應該是他自己還小的時候,爹孃也沒有告訴他吧。
“娘,別難過,孩兒會一直陪著你的。”柳涵璟輕聲安慰。
“你個沒良心的,過年都不留在府裡,我還能指望你什麼?”侯夫人嗔怪道。
“誒,我保證,以後都留在府裡頭過年。”柳涵璟連連應聲。
卻不知,事事不由人,年底,他依舊沒能留在侯府裡頭過年。
事後,柳涵璟便派人去調查,當年張姨娘出嫁前後,可曾有與之關係密切的男子,雖是陳年舊事,但只要花錢花力氣,自然可以查出些蛛絲馬跡。
果然,張姨娘還未出閣前,是有過一個相好的,後來迫於張父壓力,她便做了宣平侯的妾侍。只是那相好,卻也跟到了府裡頭,在宣平侯家當長工。
但後來那長工卻突然失蹤了,府裡自然也不會特意去追求一個長工的來去,只是這時間卻也十分巧合,就在張姨娘懷了柳涵懿之後。
柳涵璟聽聞,便覺得此事藏著貓膩,不然,這長工,為何會憑空消失?而且時機還正好在張姨娘懷孕之後。心裏一旦埋下了疑惑的種子,便覺得事事透露著古怪。
若那長工當真和張姨娘有瓜葛,只怕這長工早就遠走他鄉了。
不,不一定,遭遇毒手也說不定,只有死人才能埋藏所有的秘密。
只是,二十年前的內情,只怕只有張姨娘,和她身邊的那個老嬤嬤知道了。其他的侍女,早就換過好幾波人了。
要張姨娘說出實情,自然是不可能的的,只能從那個嬤嬤入手了。
柳涵璟思量著,吩咐那個侍衛,道:“去查一查張姨娘身邊那個老嬤嬤,看她家裏人,可有犯事的,最好能抓住可以利用的把柄。”
那侍衛領命而去,雖然這事真相大白以後,或許對宣平侯來說,是個晴天霹靂。但柳涵懿的存在,彷彿是侯府的一粒老鼠屎,他時不時的做些壞事。先前,柳涵璟還想放他一馬,但上元節的事,讓柳涵璟覺得不能再忍讓了,不是每次,府裡的人都能化險為夷的。
儘早收拾他吧,柳涵璟心道,省得夜長夢多。柳涵懿狗急跳牆,又會生出什麼事端。
這天夜裏,楚硯行和謝衡兩人深夜纔回來。
柳涵璟自然在鍾邈的屋裏,兩個人正在討論火藥丸的事,要想大規模生產這玩意兒,如今實在是人手和材料都不夠。
“估計要等謝衡當上皇帝,撥發銀子,纔可能把它用到軍隊上了。”柳涵璟不無遺憾道。
“是啊,還需要人力。”鍾邈擺弄著瓶瓶罐罐,隨口附和著。
謝衡和楚硯行推門而入的時候,正好聽到這兩句話。
見兩人回來,柳涵璟起身相迎:“衡兒,子淵。”
“嗯,柳哥哥,你們再說什麼?”事關自己,謝衡自然要問個清楚。
“在說軍隊的事,衡兒,這事也不瞞你,我和鍾邈是想要把火槍彈藥用到大寧的軍隊上。”柳涵璟解釋道。
“火槍彈藥?”謝衡喃喃重複著這四個字,忽然眼神一亮,道:“我在書上看到過,據說在海的另一邊,他們就是靠火槍彈藥來作戰的。”
柳涵璟點點頭:“正是如此,火槍彈藥威力大,到時候把夷狄軍隊的人和馬一網打盡了,即使他們會防著,至少也能打個措手不及,讓他們忌憚大寧。”
謝衡想了片刻,道:“能起到威懾作用就好,這東西,能把人炸得粉身碎骨,夷狄計程車兵雖說是敵人,但總也是一條條生命。”
“看來,謝奕殊是想讓你做一個仁慈的皇帝。”柳涵璟感慨道:“但戰爭歷來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你想要讓他們看到火槍彈藥,就不戰而降,時機很重要。但總有一部分人,要死在這彈藥下,否則震懾不了夷狄。”
“嗯,我知道,那些不過也是理想的情況罷了,戰爭很慘烈,死傷避免不了。真希望,這天下能夠太平。若是這火槍彈藥能威懾夷狄,換取十年或者二十年的和平,那也是值得嘗試的。”這是謝衡極少幾次,在別人面前說他的理想,侃侃而談。
這個看上去冷冰冰的少年,內心卻完全不冷。畢竟是謝奕殊教導出來的徒弟,骨子裏,和謝奕殊到底是有幾分相似的。
暴君和仁君,柳涵璟自然是傾向後者的,雖說仁慈的君主也許會奉行無為而治,一生無法創下豐功偉績,但至少,他的初心是善的,國泰民安就是最好的狀態了。
何況,還有三年的時間,也許,謝衡可以做得比他想得還要出色呢,他直覺,他是一個適合當君王的人,至少比起他們,適合得多。
他自己,在乎的太多,自然不適合當君王。楚硯行則壓根沒有這個想法,而鍾邈,大概他更想當個神醫吧,而謝奕殊,作為謝衡的老師,他自然也十分優秀,但同樣的,他的牽掛太多,也有些婦人之仁,所以也不合適。
謝衡,他有殺伐果決的氣質,這點很好。要說缺點,他也有軟肋,就是謝奕殊。
但謝奕殊,也是他無堅不摧的盔甲,這一點,柳涵璟再明白不過。
往後,只希望謝衡和謝奕殊的未來,能走得平順些,不然這個年輕的帝王,會做出什麼事來,他也無法想象。
對於火槍彈藥的事,眼前急不得。
柳涵璟又道:“這幾天,有什麼收穫嗎?”
楚硯行自然明白他問得是什麼:“墨珏生活挺規律的,每天夜裏專挑冷清的街道,行俠仗義。”
“你的意思是,他天天夜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柳涵璟疑道。
“嗯,這三日,夜夜如此,他出手救人之後,立即離開,一般百姓也不認得他。”楚硯行道。
“墨小將軍,當真讓我刮目相看。”鍾邈在一旁聽著,忍不住稱讚道。
柳涵璟倒沒有評價墨珏的這一做法,他沉思了片刻,道:“得想過法子,和他製造偶遇的機會。”
“這容易,我假裝拿藥,然後宮主你蒙面裝賊人,搶我的藥。”鍾邈躍躍欲試道。
“你當墨珏傻嗎?”柳涵璟拋了一個“你是傻子”的眼神。
“墨珏可能對我有些印象,即使蒙了麵,應當也能看出些熟悉感。”楚硯行解釋著。
“不如我去。”謝衡突然道。
“這不太合適吧,未來的皇帝陛下。”鍾邈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