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焉得虎子
不出所料。雖然被黑布遮擋住了眼睛,耳朵仍可以聽見一聲聲“恭迎右使”的呼喊。此處自然是魔教新的據點了。
許是眼前佈置了什麼奇門遁甲,柳涵璟只覺得自己被一人拉著彎彎繞繞來回轉了好些圈,這才停下。又徑直走了很長一段路,直到感覺四周都是潮溼寒冷的空氣,這纔算是到了目的地。
臉上的黑布被解開,入目便是陰暗的牢房,隱隱還可聞到一絲絲血腥味。
柳涵璟被那教徒推進了牢房裏,雖然周遭環境惡劣,但總好過於在馬背上顛簸,至少可以坐著,平復一番。
八名俘虜被兩兩安排在了一間牢房裏,和柳涵璟一間的,正是那個還算好相處的小道士。
他此時很有禮貌地道:“前輩你好。”
這場景弄得柳涵璟哭笑不得。
魔教對待俘虜的態度還算可以,大抵不想這麼快折磨死他們。每天都會送來吃食,雖不是什麼精貴的食物,但至少不是餿飯剩菜,估摸著魔教是真的不缺這點銀子。
如此這般,被關在牢房裏四五日的光景,不僅沒見到魔教教主,連那個紅衣右使也不曾來過,一時倒真不知他們打的是何如意算盤。
沒有解藥,眾人的內力又遲遲沒有恢復,想要逃出去談何容易。而只要幾人逃出去,那魔教新的據點必然會暴露,魔教的人又如何會輕易放任他們逃走。
事情彷彿一下子到了最尷尬的境地,如果醉仙軟筋散的毒沒有解,那英雄大會上的那幫好漢必然還是有所忌憚的;而魔教右使想要稱霸武林的舉動又被楚硯行破壞了。所謂敵退我進,敵進我退,本是張弛有度的事,但如今全然不是這樣,兩方都在退,或者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而這個契機,到底是魔教的人,先忍不住了,畢竟如今明面上,佔優勢的是他們。
這日,柳涵璟聽到門外的牢頭在說,“上頭讓我們明早綁一個道士送出去。”
“這裏頭那麼多人,為啥非要綁個道士。”
“全真派那些臭道士道貌岸然,看著自己門內弟子遭到羞辱,爲了臉面也是要救的,不像那些小門小派的,即使是自己門內弟子被當作人質,說不定還會當作不認識呢。”
“對對,大哥說的是。”
“那是,來,喝。”
這番話,牢房內的幾人自然是聽見了,雖不知具體要做些什麼,但出頭鳥總是更危險一點,眾人皆同情地看向小道士,因為牢房都是鐵柵欄間隔開的,自然無法遮擋住視線,小道士臉白了白,卻依舊裝作鎮定的模樣。
“你怕嗎?”柳涵璟低聲問那小道士。
小道士立即搖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道:“不怕,自然不怕,我們道長一定會救我的。”他說的認真,但緊緊抓著道袍的手,卻出賣了他的情緒。
柳涵璟藉着燭火仔細打量他,不過二十的年紀,眼神卻有著不符合年紀的堅定。不過是和柳涵懿差不多的歲數,但為人處事卻有禮又有分寸。簪纓世家教出來的下一代,卻還不如一個道觀培養出的年輕人。
“明日我和你換一下身份,如何?”柳涵璟微微俯身,和小道士的視線齊平,開口道。
“啊?”他驚訝地睜大眼睛。
“我扮成道士,明早我去。”柳涵璟解釋道。
“為什麼?一定很危險的。”小道士顯然十分不解。
“我沒有中毒。”柳涵璟這般說。就讓小道士誤以為,他還有武功在身吧。
“怎麼會?”小道士震驚道。
“嗯,我沒騙你,英雄大會那日,後來有人奪了魔教右使的古琴,你可記得。”
“嗯嗯,那人武功當真是了得,不對,他沒有失去內功?”
“嗯,我和他都沒有中毒。”
“原來如此,那你是要趁這個機會逃走嗎?”小道士問道。
“不是趁機逃走,我想救你們,你相信我嗎?”柳涵璟道。
小道士點點頭:“我相信你。”
柳涵璟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小道士的腦袋,如果自己的弟弟也是這般的人,那他定會好好對他的,兄友弟恭,和睦融融。
等牢房外傳來一陣陣呼嚕聲,兩人這才互相換了外袍。雖然兩人外貌並不相似,但是在牢裡這些天沒洗過臉,本就灰頭土臉的,相信那些魔教的人也辨認不出來。
柳涵璟其實沒有詳細周密的計劃,只是想見機行事。畢竟一直呆在牢裡,實在是太被動了。當然代替小道士出去,那也是危險萬分的,如果正道的人,擔心因小失大,並不打算救他們幾人,那麼等待他的,自然就是一個字,死。還是失望至極的死。
但若是鍾邈能解了醉仙軟筋散的毒,那一切就都不同了。柳涵璟也是在賭,拿自己的命和運氣做賭。
第二天,天未明,果然牢頭就來押人了,他們見柳涵璟蜷縮在地上,二話不說,就給他矇住雙眼,捆綁了手腳,帶走了。
這樣倒也不用擔心暴露身份了,柳涵璟在寬鬆的道袍中彎曲了背脊,裝作和小道士一個身量。
然後他被粗魯地綁在了馬背上。柳涵璟心中默默吐槽,魔教就沒有別的辦法押送俘虜了嗎?
這幾天,他也基本知曉了現在的魔教,掌權人是那右使,雖然上頭有個新的魔教教主,但也就空有虛名罷了。而之前見到的八名白衣女子,是魔教八聖女,平時都是聽右使差遣的。
此次下山,是爲了和江湖正道之人談判的。此前魔教這邊放出了訊息,若中原武林奉魔教教主為盟主,便替所有中毒之人解毒。可以說魔教這番做法相當卑鄙。同時,魔教要求歸還古琴,否則便殺了那八名俘虜。
完全的霸王條款,正道之人紛紛不恥。且不說這醉仙軟筋散本就是魔教之人下的,便是那古琴,被人奪走了,怎可就拉來無關緊要之人來還這債,本就不公平的很,利用的自然是正道中人那番俠義心腸,勿怪乎,英雄好漢都如此厭惡這魔教,實在是這做事當真無恥了些。
談判的地方,仍選在飄渺樓,似乎是預示著從哪裏開始的,便在哪裏結束一般。
因著中了醉仙軟筋散,這段時間,參加英雄大會的眾人,仍舊在紫荊城的客棧住著。
此次魔教眾人並未乘坐馬車,而是一路騎馬而來,速度倒是快了不少,算算日子,柳涵璟也知,魔教和紫荊的距離並不算遠。許是那教主還尚存些良心,本是一路被捆綁在馬背上柳涵璟,後來幾天被送了腳上的繩子,得以和一名魔教教徒共乘一騎,他仍被黑布覆蓋著眼睛,且雙手也被巧妙地捆綁著,雖然可以抓住馬鞍,但卻無法伸手解開蒙住眼睛的黑布,因此他一路都很老實,不敢有所大動作,左右也逃不了。
在僅有的幾次下馬休息中,他見到了傳說中,沒有什麼權力的魔教新教主,穿了一襲青衫,身材高大英俊,白玉冠束髮,看那背影,只當是誰家偏偏少年郎。但他臉上帶著一張猶如惡鬼般猙獰的面具,卻叫人不敢直視。
柳涵璟有些好奇,但那教主沉默寡言,多數時候面對屬下,也只是點點頭。不知這面具,究竟是一張什麼樣的臉,揹負的又是怎樣一段身世。
這次魔教右使並未一同赴紫荊,而魔教八聖女,也只來了其中兩位,彷彿是爲了監視他們教主似的。
魔教一行人到飄渺樓的時候,柳涵璟也並未被解綁,這樣倒也好,省得暴露他的身份,畢竟這江湖上,除了他七殺樓的人,其他人都不認得他,就讓他繼續借用一下小道士的身份吧,至少全真教需要臉面,自然會救他。
柳涵璟不清楚眼前是個什麼情況,只知道他此刻應該是被押到了當日的擂臺上,他跪在地上,也不知眾人的毒是否解了。
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前世他也曾被押到午門,在劊子手下結束了他波瀾起伏的一生,如今雖也是四面楚歌,但他心裏卻仍有一絲絲的期待。
名門正派的人還未開口說話,魔教的人卻搶了先,說話的是八聖女之一的血影,那人正是血月口中的師姐,是八聖女中年紀最長的一位,做事相當沉穩,平日對血月頗多照顧。
她道:“今天教主前來此處,大家應該也知道緣由了,那麼現在廢話不多說,奉我們教主為武林盟主,我們就給你們解藥。”
臺下眾人嚷嚷道:“憑什麼?”
“不想死就儘管試試。”血影冷冷道。
“你們就這麼十幾個人,你以為我們會怕?”一大漢喊道。
“就是,就是,兄弟們上。”眾人附和。
“這幾個月,沒死夠是吧?要我提醒你們一下嗎,凌天閣大弟子、丐幫二長老、逍遙派弟子...”血影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人打斷。
“妖女,果然是你們做的好事,現在倒是親口承認了。”
“什麼時候隱瞞過?我們右使手下還有許多毒物,你們可能要一一試試?正好缺少煉藥的人,就江盟主一人,可遠遠不夠。”
“盟主,果然是被你們魔教抓走了!”
“我們要替江盟主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