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是功名愁殺人
好不容易得來的一點線索居然就此斷了!
要不是還有一具屍體在前面,李牧原非要發瘋不可!那氣修的頭顱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只留一具屍首躺在地上。
李牧原趕緊上前,用手搭在屍體脈上,仔細感應。
老紀教過他,氣從丹田出,氣乃人之精華!哪怕是人死,在丹田之中真氣也不會立即消散,反而會根據功力的強弱在人體內長久的保持!
只是……
他一感應,就差點發瘋!對方的真氣很是精妙,但唯獨沒有一點那特殊真氣的痕跡!
他不肯放棄,還要仔細觀察,可是聽聞四周不遠處,盡皆都是打鬥聲音!知曉這裏不是善所,心思一轉,就用真氣封住頸部血脈,用布一包,抬著屍體就走……
本來他還打算翻窗戶進去,沒想到尚喜客棧居然門只是虛掩!裡面貌似是算賬的秀才在藉着油燈讀書。
李牧原輕輕一推,門戶大開,那秀才愣了一下,抬起頭來正看到李牧原將一個人扔在地上,嚇的一屁股癱倒。
“哎呀!哎呀!哎呀!這是什麼東西!”
李牧原故作兇狠一瞪:“莫出聲,否則連你一塊殺了!把燈拿過來。”
那秀才打了個哆嗦,勉強爬起來,顫顫巍巍的帶著燈過來,只是不管他手怎麼抖,燈油就是不撒一點。
“哎呀哥!你可回來了,嚇死我了!我的天,這是什麼!”
錢曾從樓上小心的溜下來,看著地上的屍體和快要嚇傻的秀才:“你別把燈灑了!把燈放桌上!”
李牧原揮揮手,示意錢曾別說話,這人的衣衫很普通,麻料的,補丁連補丁,沒什麼稀奇。
身上的東西奇多,錢袋子、火摺子、、刷牙用小刷子和細鹽、金瘡藥、各種粉末七八包、甚至還有一個小包,裡面包裹著針線器具。
反正是所有日用品,全都裝在身上,說去搬家都有人信。
李牧原仔仔細細檢查了三遍,甚至將屍體的衣服都扒下來,也沒發現什麼異常,那奇異的真氣更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見鬼了!”李牧原沉思片刻,看著臉色已經白如雪的秀才,搖搖頭:“不管如何,既然在這個城裏發現線索就是好的!起碼證明我們沒來錯!”
“哥,還有用嗎?就這些東西了!大晚上的,這東西放在這裏瘮得慌!收拾了吧!要不,扔後院的井裏?”
錢曾的建議嚇了秀才一跳,他趕忙小聲道:“兩位大爺,千萬別這樣!您們可以扔到城牆外面!這些天天天都有死人!每天早上,都有公差過去整理屍體!清洗地面!”
“這裏的公差倒是厲害!”錢曾笑道:“俺來的那地方還要收錢才肯幹這事呢!”
既然已經沒有什麼線索,李牧原就趁著夜色,將屍體丟在了城牆外面!城牆上一個巡夜的也沒有,外面更是已經扔了好幾具屍體了。
路上倒是也碰到人了,不過李牧原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根本沒有人上來招惹他。
一路無話,順利回到客棧,錢曾正在指揮著秀才拖地,自己在桌子上擺弄著剛纔翻出來的小玩意。
見到李牧原歸來,錢曾眼前一亮,喝道:“你這傢伙,快去整幾個小菜來!再來壺酒!”
“子曰:君子遠庖廚!有道是……”秀才哪裏肯,腰一挺,張口就來。不過滿嘴都是些之乎者也,子曰什麼的,也聽不懂他說的什麼意思。
“停停停停停!什麼子啊你啊的,聽不懂!奇了怪了!生意都不做了?有錢都不掙?”錢曾扔出一塊碎銀子:“快去!快去!爺爺在家都是要吃夜宵的!一頓不吃就打人!順便把這破油燈換了,點蠟燭來!”
“廚子早就睡了,我去哪弄吃的去?我自己啃的還是昨日剩的涼窩窩!蠟燭?小門小戶的,哪裏有那東西!”
“你別為難人家了!挑燈夜讀書,也是個辛苦人!秀才,還不知道你名姓!”
“尚山芝。”
“我來時查過資料,記得此處前朝最後一任太守,就是姓尚!”李牧原心想:“老紀和我說過此人,風骨非常,據說不吃大徐糧食,活活餓死在牢獄裏。莫非此人就是尚家之後?”
“正是先祖!”尚山芝自豪說道,身子挺得筆直,眼睛裏全都是光:“先祖在世時,也曾置辦下偌大產業,想當年,這半個留城……”
錢曾怒道:“去去去去!想當年是多少年!爺爺想當年還是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呢!別扯這些沒用的!快快弄點吃的來!”
“想當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記事時尚家就剩了這個客棧。大爺,大爺!您別鬧了,真沒有啊!”
“你莫要胡鬧!”李牧原看了錢曾一眼,到處一堆玉粉在桌子上,細細的打量著:“秀才,相逢就是有緣,我家住洛陽,要是進京趕考可以去尋我!別的幫不上,家裏還是有兩間客房。”
“嘿趕考!我定要……”
興許是看著李牧原對秀才頗為客氣,錢曾也改變了策略:“秀才!尚秀才,咱倆商議個事,你隨便弄點什麼吃的來,這塊碎銀子就給你了!不用找!”
尚山芝一咬牙,那銀子的重量比若泰山:“等著!”
一會兒工夫,他竟然真的弄了點兩碟小菜,一碟鹽鴨蛋,一碟豬耳朵,錢曾也不嫌,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小心的將銀子藏起來,尚山芝也不過來打擾,蹲在門口,就著一點月光,繼續翻楞手上的破書。
檢查了許久,李牧原實在是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不過那些粉末很是奇妙,真氣輸入,居然凝聚在一起,可以組成各種形狀,可惜的就是他不知道方法,不能持久。
“吃飽了?有勞款待!錢曾,我有個想法,回屋去說!”
“好嘞!”錢曾吃飽喝足,十分滿意,又扔出一小塊銀子:“賞你的!這豬耳朵不多,好吃!脆生!”
二人回到屋內,細細說了一會,就聽見敲門聲。開門一看,尚山芝提著一個大木桶站在門外,搖搖晃晃。
“你這是做什麼?”
“子曰:君子不食蹉來之食!承蒙厚愛賞了銀子!可是我不能白拿,給兩位大爺燒了洗腳水送上來!”
李牧原嘆道:“這句話貌似是《禮記》上的!三更半夜的,你做這些幹什麼!我們還有事,你自己用吧!”
尚山芝臉上露出苦澀笑容:“我現在這樣子!別的也做不了!只能趁著老闆娘睡了,偷用一點木炭!兩位大爺莫要嫌棄……”
“且慢!進來,端進來!李哥,你千萬別插手!”錢曾突然叫了一聲。
尚山芝笑了笑,蹲下身子,死死的包住木桶,用力一提!搖搖晃晃的站立起身,勉勉強強的跨過門檻,將木桶放在了錢曾的面前。
“呦!爲了錢也有勁了!來,給大爺洗洗腳,有賞!你瞪我做什麼?你那小拳頭想打人?爺爺我給賞!一百兩!二百兩!三百兩!”
看著錢曾喊出了經典的口號,看著尚山芝渾身顫顫,氣的直打哆嗦!李牧原剛想要制止,就見尚山芝突然像是泄了氣一樣:“好!”
他蹲下身去,就要給錢曾洗腳,錢曾突然叫道:“停!”
說著,赤著腳站起來,從懷裏掏出銀票:“送給先生了!”
連稱呼都變了,尚山芝看著銀票足足有三百兩,疑惑道:“這是……”
“三百兩,酬謝先生把水端過來!讀書人的手是拿書的,幹了這等下賤活,當值此錢!”
李牧原目瞪口呆,今天真是漲了見識了!他早就從錢曾的目光中看出一絲不對來,只沒想到竟是如此大反轉!
“莫推辭!若是不肯收,權當是借的!若是先生考中進士,十倍還我如何?有一事需的先生幫忙,送我們來時有個姓馮的漢子,我們有事找他,希望先生找來!”
錢曾順手將剛纔商討的事情打發了出去,那尚山芝激動的落下淚來,連連點頭,剛關上門,就聽得大哭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欲擒故縱?”
“我爹說過,平常百姓家的讀書人有兩種人可以成事!一種是讀書入魔的讀書種子,一種是放下身段的讀書人!剛纔我故意折辱,若是一些偽君子,說不定就拂袖而去,結果這人爲了錢財,真的打算給我洗腳,這種人將來說不定有出息!
“媽呀!說實話我在家都是讓小侍女洗腳,哪裏被大老爺們摸過,差點嚇死我!”錢曾道:“每年我爹都資助一批士子,按他的說法,成器的下注下不起,也沒用!就是那種不成器的下注纔有意思。
這麼多年,我家資助出了三個御史,六個太守!二十任知縣!呵自然也是打了不少水漂!不過老爺子都霍霍那麼多錢了,我畫這麼一點怎麼了!”
“再說了,我們去找那三個地頭蛇也不合適!咱們什麼身份!莫要讓人看扁了!就讓他去!傳進來!先磕二十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