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夢
“不要叫我張攸攸!”
來人的面孔李牧原很熟悉,甚至曾經魂牽夢繞過。
只是她說出的話語,卻讓李牧原很是陌生。
“我叫無常,原本的名字早就忘記了。”
“你加入了無常?哦……那……動手吧?”
張攸攸看了李牧原一眼,搖搖頭:“無常也分很多派,並不是所有人都想要你的命。這廝是無常靈神的屬下,靈神一直覺得,你是帝國最大的威脅,要不惜一切代價剷除你。不過也有些人覺得,你不過是被時勢所逼,有機會和我們成為一樣的人。”
“你是誰?”
“我……是孤魂。”
張攸攸道:“孤魂野鬼,靈神追命。無常脫胎於夜鬼,故也沾染了些夜鬼的稀奇,起的外號都稀奇古怪!我來救你,一方面是我們不想你死,也不同意靈神的動作。另一方面……”
她臉上露出一絲紅暈:“我也不想你死。”
“死不了!”
李牧原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是死不了的。不過眼下這情況,還不如死了。”
“你這人,跟以前大不一樣了!算計深沉,這裏都藏了你的人!你沒事就最好了。”
李牧原沒有回答,他手一揮,崔如海胸前的羽箭就化爲了灰燼,他原本灰敗的臉色也迅速紅潤起來。
“這人被靈神的箭手所傷,已經奄奄一息,你居然能將他從鬼門關上拉回來?真是太厲害了,難道你已經勘破了生死之關?登臨輪迴之境?”張攸攸有些扭捏的說道:“既如此,我想求你件事情,我夫君他身體最近又惡化了,你能不能……”
“好。”李牧原兩指一搓,一點光芒凝聚,憑空化出一個珠子來:“這個珠子內藏我一縷真氣,可以維持三月,你拿著去給他服下即可。哎,兄弟啊,何至於此?你到底想要什麼?”
李牧原伸手將倒在地上的馬無相翻了過來,又一招手,草葉裹著他的頭顱飛了過來。只見他兩指微微一點,草葉如線,將馬無相的頭顱縫了起來。
他伸出一隻手,輕輕將馬無相的眼睛給合上,又給了他揉了揉,卻不論怎麼努力,馬無相都是一臉猙獰表情,這讓他很不滿意。
“何至於此!”
“人啊,都是會變的,尤其是加入了無常以後,無常能滿足人的一切慾望,卻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你怎麼加入無常了?”
“這個啊,卻是不能告訴你,這是我心裏的一點小秘密!”張攸攸笑了起來:“改日再見吧!我要回去了,干擾了靈神的事情,他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好自為之吧。”
“且慢!”李牧原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好了。”
“恩?”
“剛纔有些灰沒有清掃乾淨,我順手掃了一下!”李牧原笑容之中多了一分輕鬆之意:“既然是秘密,我就不問了,你走吧。”
張攸攸臉上似笑非笑,點了點頭剛要走,卻突然轉過身道:“我記起來了,你有一個朋友被靈神的人抓住了,好像是姓冷啊什麼的!他在什麼地方我也不清楚,不過你最好快點去找,靈神可最會改變、折磨人了,說不定你那位朋友,已經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知道了。”李牧原依舊是滿臉微笑,張攸攸不再多話,點了點頭,很快就消失無蹤。
山風依舊。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空氣中多了一股血腥味。
李牧原用手挖開岩石,做出了一個簡單的小墳墓,將馬無相放了進去。
“不管如何,我都拿你當兄弟,至少曾經是。”
岩石一塊塊的壘砌,漸漸遮掩住了馬無相的身影。
一個人悄然過來,走到李牧原的身後,遞過一隻酒葫蘆。
“多愁善感,不是人主的材料!喝一口?”
“好!”
李牧原接過酒葫蘆,一口喝了個乾淨。
“倒像是做朋友的材料。”那人笑道:“你也別太難過,依我看這人啊,早就死了。”
“孩子怎麼樣了?”
“謝你提醒,要不然我真要被抓起來,我死不足惜,夫君的娃兒可是要保全。對了,你去地下,可曾……”
“見到他了。他很痛苦,也很高興,只是沒法給你寫信,否則我定會捎回來。”
“哎呀!這就夠了。我幫你殺了人,你可要給點安家費,我娃兒可是要考功名讀書的,將來還要娶媳婦,都要用錢。”
李牧原笑了起來:“沒問題,不過現在的你,我都要認不出來了,你不太像慕容鷹犬。”
“哎呀!我就是我,只是現在當娘了,自然有些不一樣。你也跟以前太多了,你現在纔有了揮一揮手,乾坤定勢的氣勢。那賊人每一個我都要廢上一番力氣,你就揮了揮手,幾十人同時……”
慕容鷹犬眉毛微蹙:“被風刃千刀萬剮,還無一人能夠慘叫出聲,你是不是太狠了點。”
李牧原淡然道:“我很生氣,不千刀萬剮,不足以平我之憤。”
“哎!”慕容鷹犬深深的嘆了口氣,突然道:“射傷你這位兄弟的羽箭呢?讓我看一眼,我已經留意他們所有弓手的情況,只要……”
“不必,我已經毀了。這種事情,心裏知道就好,看不看的又有什麼意思呢?”
“你……”
“時辰不早了,你們快走吧,我那位下屬在此向南一里處,被一塊石頭掛住了。你帶著他快些回城,傳遞我的命令,好好的清掃一番。”
“你呢?”
“我?”
慕容鷹犬扛起崔如海,再順著小溪,將李牧原那位已經被溪水泡的翻白眼的下屬撈起來,拖著兩個昏迷過去的傢伙走了很久。
這一路上很是安全,她也完全放鬆下來,滿腦子胡思亂想。有時候想想自己這個有些倉促和荒唐的決定,有時候想想家裏的小孩子,更多的則是想在分別前,李牧原臉上那嘲諷的笑容。
“到底是怎麼回事?”
身後似有動靜。
慕容鷹犬猛的甩下了身上的累贅,瞬間轉身並掏出了弩箭,眼還沒有看清楚,就朝著遠處嗖嗖嗖三隻羽箭。
只聽一聲慘叫,一個黑衣人從不遠處的灌木叢鑽了出來,他身上插著兩隻羽箭,隨風微顫。
慕容鷹犬立刻做好了交戰的準備,誰知道對方完全沒有過來跟她廝殺的念頭,反倒是怪叫著衝入溪水之中,再從小溪的另一邊跑上來,一路怪叫,轉瞬就不見了蹤影。
慕容鷹犬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不過敵人的出現讓她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她重新拖起了兩個人,快步前進。
咚。
她沒走幾步就頓住了。
她看到了非常奇怪的一幕,一隻渾身翠羽的鳥兒正在展翅高飛,只聽咚的一聲,那鳥兒像是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牆上,翎羽飄散,從高處墜落……
“啊?”
慕容鷹犬的心頓時提了起來,她小心的走過去,瞅準距離伸手一摸。
空空如也。
什麼也沒有。
她愣了一下,拿起一塊小石頭,向前一丟。
石頭撞在一堵無形之牆上,被彈了回來。
她伸手摸去,又什麼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她猶豫了一下,緩步向前走去,並沒有撞到什麼牆上,只是在經過那無形之牆時,似有清風拂面而過。
忽的,遠處傳來了一陣驚呼。
剛纔那遠遁而不見蹤影的黑衣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一處小山之上,他怪叫著,縱身一躍。
咚!
一灘血泥從天上滑了下來。
“這是什麼?”
“好了。”
李牧原睜開眼睛:“這處圍城已經建好了,一個都別想走,我一個個找你們算賬,無常啊無常,真是好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們和我,誰配的上無常這兩個字。”
山洞。
冷曉飛幽幽醒來。
他已經忘記了時間,只是想把眼前的溫柔多擁抱一會。
“醒了嗎?我恐怕撐不住了,你走吧,快去找機關嗎?到時候,記得把我安葬在一個鮮花盛開的地方。”
玉兒的聲音氣若懸絲,若隱若無。
玉兒說自己臨來之前,既然對不起他,也不打算獨活,已經服下毒藥。果不其然,這些時日她一日比一日衰弱,到了現在只剩一口氣了。
冷曉飛沉默了很久,才吐出一個字來。
“好。”
他很久沒吃東西,身上虛弱無比,他憑著一口氣,艱難挪動步子到了洞口。
一番尋找,他成功找到了一處機關,輕輕釦動,只聽一陣牙酸的聲音,堵住洞口的巨石就緩緩上升。
“原來這麼簡單。”
溫和的陽光灑在了他的身上,他覺得有些羞愧,好在洞外沒有人注意他。
洞外孤零零的立著兩頂帳篷,還有一隻架在篝火上,已經發黴的兔子。
烏鴉正在撕扯兔肉,眼見他出來,四散奔逃。
他居然找到了自己來時的穿著,他苦笑一聲,費力的穿上,又撿了一柄鋼刀。
“鮮花盛開的地方,這時候是秋天啊。”
幾口找到的乾糧塞進嘴裏,冷曉飛只覺得自己在迅速的恢復,他猶豫了一下,將剩下的乾糧全都揣入了懷中,然後拿起火石,點燃了洞口的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