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對於軍人而言，兵器就是自己的第二條生命。

    但是在很久之前，他們的“生命”被人蠻橫的奪走，然後用一種最屈辱的方式，讓他們來到這裏。

    他們拆掉自己的盔甲，積攢起每一分鐵，建造起熔爐，熔鍊出種種農具。

    經過了長久而艱苦的奮鬥，他們付出了很多，重新擁有了很多。

    只是他們生活上雖然富裕了，但是卻一直沒有兵器。

    只要一日手中無刀，他們的富裕就算不上真正的富裕。

    只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

    看見刀的瞬間，所有人的眼睛都紅了。

    沒等張華清發話，有人已經忍不住抓起了一把。

    “斷浪疊鋼，不錯！”

    他欣喜若狂，甚至主動在自己的手上劃了一下。

    鋒利的刀。

    真實的痛苦讓他們感覺自己在活著。

    “拿走刀！甲冑我也積攢了不少，都藏在各個秘窖裡了！解散！明日晚上，待我的訊號！這是第一步！從今天開始，我們來爭取應得的一切！”張華清冷冷的發出了命令，此刻他的聲音非常有威懾力，有一種特殊的威嚴在其中。

    “喏！”

    殿內之人幾乎同時跪下！

    張華清大袖一揮：“今日不方便，功成之日再來上酒！請！”

    “大人放心！某等定然不負所托！”

    “大人！當日之戰，本是我等勝利！誰知道天降災禍！才導致了今天！今日我等就要讓納西狼豺虎豹知道，誰纔是人間正主！”

    “誰纔是人間正主！”

    人已經走了很長時間，張華清還在念叨著這句話，隨著他一遍遍的唸叨，他的眼眸之中似有火焰燒了起來。

    不過象徵野心的火焰，即使在沒人的地方，他也沒有燒太久。

    他關上了門。

    這座隱蔽的小殿規模雖小，卻也五臟俱全，小殿分為內外兩層，外層是商討要事的殿堂，內裡還有兩個小房間。

    一個小屋中黑洞洞的，看不見什麼人影。

    張華清停在了黑暗之旁，沉默了片刻，似在躊躇，終於還是像是士兵每日點昂喊號子一樣問道：“姑娘今日還不用飯？”

    無人應答。

    “李姑娘還有什麼需求？屬下也是大徐之民，只要姑娘開口，某定當滿足！”

    依舊無人應答。

    他似乎早就知道答案，問完了兩句，恭敬的磕了一個頭，小心的退去。

    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忠心俯視主子的奴婢，只是他剛退出小房間，就立刻站起了起來。臉上的恭敬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出現了一絲不屑。

    “一關過了。”

    他自言自語著，來到了最後一個房間。

    與之前的那小房間不同，這間小屋燈火通明，而且佈置的很是豪華。

    在小殿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尊神像，神像雕琢的很是細膩逼真，可以清楚的看出是誰……

    “吾神在上！張某參拜！願吾神神恩浩蕩，永世昌盛！吾乃神最虔誠的信徒，將永世禱告神！”

    他閉上雙眼，恭敬的跪了下去，他祈禱的姿勢非常虔誠，非常用心，看起來像是一個最為虔誠的信徒。

    只不過……

    當他抬起頭，準備站起身離開的時候，他眼角的餘光突然瞅到了什麼不正常的事情。

    神像不見了。

    似有人在他準備的神壇上盤膝而坐。

    他額頭冷汗頓時就下來了，不過他此時也不是一般人物，當機立斷。身體一扭，居然生生的將自己站起來的姿勢轉變，順勢又拜了下去。

    “起來吧！”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張華清心臟狂跳，他頭顱伏在地上，低眉順氣的叫道：“屬下恭祝荒神大人得勝歸來！”

    “賭對了！”張華清對自己說，他貼在地面上的手心全都是汗，他盡力的調整著姿勢，迅速的在心裏斟酌著要說的話語，讓自己看上去更恭敬一點。

    只不過神座上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如墜冰窟。

    “你準備的這神像，怎麼面部模糊，身穿龍袍？嘖嘖！還有隔壁的那間小屋子，你又請了什麼客人？”

    張華清只是沉默了一瞬間，就迅速的說道：“某已多日不見荒神大人之容顏，怎敢胡亂雕琢？再者龍乃聖象，正適合荒神大人……至於隔壁屋子的客人，乃是前朝重犯，無上令，某不敢私自處置！只得將其收押，待荒神大人裁決。”

    “呵呵！”李牧原坐在神座上，掂著那有幾分怪氣的神像，心中暗道：“難怪這廝當年會投靠於我，原來如此奸猾！”

    他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指責和喝罵。不過他的沉默反倒給張華清產生了更大的壓力。張華清只覺的好像是有一座山壓在了自己的身上，壓的自己喘不過氣來。

    而且壓在他身上的大山，此時更是在一點點的增重，擠壓著他每一分的活動空間。

    “荒神大人！屬下不知荒神大人得勝歸來，沒有提前準備！還請荒神大人移步城內，屬下為荒神大人接風洗塵！”

    “不必了！”

    李牧原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他的身體仿若是沒有重量一般，從神座上飄到門口。

    “起來，帶我去看看她。”

    張華清如蒙大赦，又在地上叩了一個頭才站起來，只是他的身體此刻好像不聽使喚，站起來的時候差點腿彎一麻翻倒在地上，還好他身手敏捷，及時抓住了神座才勉強站起來。

    他有點擔心自己失禮的這一幕被李牧原看到。他調整好了精神，立刻轉身，才發現李牧原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這才放下了一點心。

    “荒神大人稍等，屬下在前面引路。”

    兩間屋子隔得並不遠，張華清走的卻很艱難。

    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覺得自己每一方面都處理的很是完美，只是真正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心中沒底。

    “理由我找了很多，不說天衣無縫也算差不多！按照道理，什麼罪都不會怪到我頭上！只是為什麼我還是這麼緊張呢？我懂了，不管我做的再多，道理什麼的，在絕對的力量下都沒有什麼用！我的死活，只取決於荒神的心情好壞……”

    這對於一個立志遠大，本身也算是個梟雄人物的張華清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他甚至有些垂頭喪氣，心裏很是難受。

    不過當李牧原目光掃來之時，他立刻就振奮了精神，快走一步，恭聲道：“李姑娘！荒神大人來看你了！你還不快些出來迎著。”

    裡面的人似乎是動了一下。

    李牧原嘆口氣，走到‘監牢前’，居然猶豫了片刻方纔出聲道：“仙子，打攪了，是我。”

    “呵！”

    一聲悲愴的冷笑。

    過了許久纔有第二聲傳出來。

    “殘花敗柳，當不得仙子二字！不過承蒙厚愛，您還講些禮數，想必是念些舊日的情懷！妾身也沒有什麼要求，只是希望您妾身我弄些乾淨的水來，讓妾身梳洗一下，方纔好見人。”

    李牧原沒有任何猶豫：“此事易爾。”

    他手虛空一抓，一股股風勁捲動著雪花凝聚到一起，雪花自發的融合，變化成冰，化為一個巨大的冰桶。

    冰桶晶瑩剔透，在光線的照射下，反射出晶瑩的光芒來，看上去非常美麗！更多的雪花不斷的凝聚，積攢到冰桶中並迅速的融化……

    一幕奇景出現了。

    冰桶之中，居然蓄滿了冒著白氣的熱水！

    冰涼與溫暖，在此刻似乎完美的交織在了一起。

    “請用。”

    一股柔力推著張華清轉過身，順帶著李牧原自己也轉了過去。當他們兩個完全轉過去的時候，冰桶才悄然朝著房間內滑行。

    “多謝您的體貼。”

    一陣衣物滑行落地的聲音，接著是入水的聲音。

    在陽世的時候，張華清曾經遠遠的目睹過李仙兒的絕世容顏，此時腦海中竟然不自覺的泛起了一些古怪的念頭和香豔的想象。

    他囚禁了李仙兒很長時間，從來沒有過任何的垂涎之意，只是今天不知道怎麼了，一股邪念就是壓不住了。

    只不過這些念頭們，來的快，去的也快。

    原因很簡單，他看到了李牧原的手，悄然放在了劍柄之上。

    如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來，什麼雜念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張華清都有些等的不耐煩，李牧原卻始終一動不動，好似一尊雕像。

    “多謝公子賞賜！妾身梳洗完了。”

    輕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李牧原驀然回首。

    一身白衣，依舊少女，只是有些瘦了。

    他笑了。

    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他在人海之中，接住了那個花球，心中小鹿亂撞，不知所措。

    他叉起手，臉上露出了一絲少年特有的笑容。

    微微帶著幾分羞澀。

    “仙子，你瘦了。”

    “妾身不算什麼仙子，倒是這麼多年不見，當年那個臉特別愛紅的少年，真的成神仙了。”李仙兒巧笑倩兮：“真好！真好！後來您和妾身雖然沒有再相見過，但妾身還是聽到過很多你的事情。男人之間的事情妾身不懂，只是覺得你過的好苦。”

    一句好苦，李牧原鼻子一酸，差點留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