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的角度很刁鑽，正好朝著姬小花的眼睛射去。

    她瞬間就面臨兩個選擇，不顧一切斬下去，方小石可能就此殞命。但是羽箭會貫穿她的眼睛，就算是不死，也會留下傷疤。

    她猶豫的時間並不長、

    春水收回，向上一隔。

    她原來以為能夠輕而易舉的將羽箭隔開，卻沒曾想，羽箭的力量輕而易舉的貫穿了春水。

    箭尖洞穿了春水，去勢不減，直到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血口才停了下來。

    用千金鐵鑄造，有一刀斬落春江水之稱的名刀，居然被一隻小小的羽箭貫穿。

    姬小花愣了一下，額頭上的疼痛讓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如果自己剛纔沒有用春水格擋，那麼羽箭洞穿的就是……

    她眼角的餘光，撇到了更恐懼的事情。

    遠處的山坡上，不知道何時已經站滿了士兵。

    她看到一個年輕人，拉起弓，似乎是瞄準了自己。

    她的意識告訴自己，這一箭，自己躲不過。

    這一箭，自己必死。

    她想要逃跑。

    管什麼任務、管什麼圖謀！她不想死！

    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無論她怎麼努力，都一動不動。

    只有一死了嗎？

    忽的，她看著拉弓的年輕人，突然稍微移動了一下，羽箭脫弦而出，卻射向的並不是她……

    隨著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她的身體終於勉強恢復了知覺。

    一股無力感在身體中升起，她堅持不住，癱倒在地上。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原來是方小石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你……”

    無數的話在她的心中醞釀。

    “救我！”

    “滾！”

    方小石的身體有些搖晃，他低沉的吼道：“老子不欠你的，權當是救了一頭牲畜！你滾！再也別讓我見到你！”

    “好好好！你跟你的同伴說一聲，千萬不要攻擊我，我這就離開，小石，其實我還……”

    “滾！”

    姬小花狼狽的逃了，她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她生怕只要自己一回頭，就有一隻箭射來了。

    “沒事吧？”

    方小石看著李牧原從山坡上飄然落下，心知自己已經得救，再也堅持不住，半跪在了地上。

    “能不能放她一馬？”

    “我不欠你的。”

    “算我求你。”

    “好！”

    李牧原看出，方小石此刻正處於一種奇特的狀態，他的身體裡盤旋著一股龐大的力量，甚至讓他都感覺到了一絲心驚。

    不過這股力量和方小石的結合度並不怎麼高，就像是在他的身上披了一層鎧甲，此時正在迅速的離去。

    “這是什麼？”

    李牧原有些奇怪，手上的劍卻沒有放鬆，百兵對於不到地仙之人，簡直是碾壓。任何的真氣、甲冑都不堪一擊，一劍斬出，萬物破碎。

    甲士們站在山坡上，三輪羽箭過後，武人已經減員了一半以上！剩下的武人一邊沐浴著箭雨，一邊被李牧原一個人逼的步步後退，簡直苦不堪言。

    他們自然不肯坐以待斃，其內已經到了化神境的氣修陡然發難，一大捧銀粉灑在空中，銀粉凝聚，化作一個足有十幾丈的高樓，盤旋在李牧原的頭頂上。

    “九重塔！”

    高樓壓下，李牧原一劍橫斬，十幾丈高樓被一劍整齊的斬作兩半。

    高樓的兩半分開，再次化成銀粉，點點銀粉在空中飄著，在陽光下微微閃著一點光芒，好像是夏夜的螢火中一樣。

    “鬼卒！”

    氣修聲嘶力竭的聲音再次響起，銀粉不斷的凝聚，化作了一個個騎著骷髏馬，持著鬼火長槍的鬼卒，更是有一聲低沉，悠揚的號角聲響起。

    衝鋒號。

    第一個骷髏衝到了李牧原的面前，用破舊的長槍刺向了李牧原的胸膛，一劍平淡斬出，骷髏整齊的斷成兩斷化作銀粉，飄散到後面，卻又被一股真氣捲住，再次化作鬼卒。

    無窮無盡。

    鬼卒如潮。

    一生一滅之間，如潮水洶涌澎湃。

    李牧原的劍越揮越快。

    到了最後，已經看不見他的人影和劍影了，只見一點光影盤旋，光影所到之處，無論是何種鬼卒，都化作齏粉。

    浮光掠影，時光如水，浪濤潮漲，一波接一波，永不止步，又永不停歇。

    這纔是時光的真諦。

    這是李牧原在皇城幻境的領悟。

    所謂氣修，是藉助種種異物，讓自己的真氣暫時模擬出地仙的程度，變幻莫測，在同級對拼時，往往大佔便宜。

    但是假的畢竟是假的。

    李牧原揮劍之間，帶出了一絲歲月的味道，這氣息也就順著氣修操控銀粉的真氣，蔓延到了本體的身上。

    氣修轉眼間，好像老了幾十歲。

    原本是一個三十餘歲，白白胖胖的男子，幾個呼吸間，就已經成了一個皮包骨頭的老人。

    這並不是表象，氣修自己很清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是徹頭徹尾的改變，他的五臟六腑、甚至骨髓之間，無一不透著一種腐朽的味道。

    “好個地仙！好個李牧原！”氣修突然一把抓在了一個年輕的武人身上。那武人措不及防，身體之中只覺得出現了一個漩渦，自己的一切全都被吸入了漩渦之中！

    轉眼間，年輕人就變成了一具乾屍，氣修哈哈一笑，將年輕人拋入鬼卒之中，鬼卒中銀粉一聚，陡然升起了一個身材魁梧的鬼將……

    “祁九龍，你想幹什麼？”武人們驚恐萬狀，瞬間散開。

    “你們不都是想要李牧原死嗎？不是大家都在發誓，寧可粉身碎骨，也要換李牧原一死嗎？來啊，此刻正是時候！”

    祁九龍笑的如惡鬼一樣，他枯瘦的手又抓過兩個人來，將他們扔進了鬼卒之中。

    不過也就到此了，剩餘的武人們作鳥獸散，徹底失去了鬥志。祁九龍也不追，反倒是掏出一把匕首來，狠狠的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中。

    匕首上亮起了一點幽綠色的光芒，祁九龍枯瘦的胸膛上一滴血都沒有流下來，反倒是更加乾癟了，好像是一條風乾的魚。

    李牧原原本有力量擊破鬼卒的封鎖，他卻將鬼卒當成磨刀石，一點一點打磨自己光陰劍法。

    他深信哪怕是天官派掌門教授的光陰劍法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領悟。

    忽然之間，他突然感覺壓力大增。

    面前如潮水般涌來的鬼卒身上發生了些許異變。

    鬼卒的動作更加靈活、更加敏捷，居然還有了一絲招式的影子。

    這些鬼卒，好像是活了過來。

    而在鬼卒之中，三個身材魁梧好像是一座小山的鬼將，幾乎每一擊，都相當於化神巔峰的力量！

    在鬼卒之間瀰漫的氣息，是一種極寒、極陰的氣，這股氣李牧原並不陌生，九岐山上，長沙城的密殿之中，都瀰漫着這樣的氣息。

    “這股氣息，是幽冥的味道！”

    嗖！

    眾多鬼卒幾乎同時後撤，擲出了手中的長槍。三個鬼將幾乎同時出手，三把長槍從不同的角度朝著李牧原刺來，而一條碧綠色的大蛇，也悄然潛伏到了李牧原的背後，時刻準備發起暴起一擊。

    一股極致的危險感覺在李牧原的心中升起，他知道此刻是敵人的最後一擊，必然極度危險。

    鬼卒、鬼將、大蛇幾乎同時出手，各種攻擊幾乎同時覆蓋了所有的角度。

    李牧原突然閉上了雙眼。

    一絲淡淡的雲氣從他的身上浮現，轉眼間就變化出了一個巨大的雲手。

    這雲手出現的瞬間，幾乎所有的鬼卒、鬼將、大蛇的動作都停頓了一瞬間，甚至鬼卒擲出的長槍都開始化為灰燼。

    “這種招式……”

    大蛇突然變化了一下，化作了一個披頭散髮的道人：“幸好吾早有防備，在每一個弟子身上都附了靈！李牧原，你就去死吧！這纔是真正的殺招……”

    呯！

    一聲清脆的聲音，道人、鬼將、鬼卒，一切一切全都化為灰燼。所有的灰燼交織成了一個圓環，圓環之中是另一個世界，是無窮無盡的綠色海洋，一股巨大的吸力從海洋中陡然傳來。

    李牧原的身體好像是被撕扯開一樣，他感覺自己好像一分為二，肉體陷在原地，靈魂卻深入到了圓環之中。

    陰風怒號。

    碧海無窮。

    “這裏，難道是幽冥？下面的海是，傳說中死者的安息之地的碧落黃泉？”

    李牧原心中一驚，剛纔那披頭散髮的道人不知是誰，竟然將自己放逐到了幽冥之中……

    李牧原身體出現在半空之中，高速下墜，而隨著他的出現，一股意志在天地間凝結。

    “活人，不允許來到這裏……”

    那個意志怒吼著，無窮盡的烏雲在灰暗的天空中凝聚，滾滾碧綠色的雷霆雲中翻滾。

    刺啦！

    一道碧雷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