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是什麼東西？

    在大多數眼裏，石頭是一無是處的東西，是堅硬而頑固的代表。

    “你他孃的真是塊石頭！”

    這話在大多數時候，都是罵人的話。

    但是在方小石的耳朵中，他卻覺得對方在稱讚自己。

    “謝吉言，我就是一塊……石頭！”

    嗖嗖！

    兩個梅花鏢遁著方小石的聲音射來，差點在方小石的臉上扎出兩個血窟窿。

    方小石就地一滾，已經躲了過去，他雖未回身，卻聽到更多梅花鏢來襲的聲音。

    他藝高人膽大，拇指將劍頂了出來，嗖的一聲，劍鋒落在一塊鵝軟石上。上好的軟劍有著驚人的彈力，藉助微微一點反震力，將已經蜷縮成球的方小石向上頂了起來。

    他藉助軟劍的力量，凌空一躍，躲過了梅花鏢。順帶著他還劍鋒一收一刺，正正戳入了梅花鏢的中心，又是一挑，將一個梅花鏢原路挑了回去。

    襲擊者並沒有料到，在一瞬之間，方小石不但躲過了攻擊，還抓住機會進行了反擊！措不及防下，梅花鏢紮在一人的腦袋上，雖然入肉不深，卻也讓那人慘叫連連。

    方小石一擊即中，立刻隱遁起來，這小溪周圍有許多灌木和青石，最適合隱藏。

    方小石躲在一處青石後面，看著面前受傷的血麒麟，輕聲道：“怎麼樣，再堅持一會！”

    血麒麟道：“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吧！把訊息傳遞給老爺！我給你殿後！”

    “我走了，你就死定了！”

    “我是軍人，應該戰死沙場，你還是個孩子！”

    “放屁，你比我大不了幾歲！再說了，你家老爺也給我入了軍，我也是軍人！我方小石絕對不會拋棄兄弟！”

    血麒麟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溫暖：“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老爺看中的人，沒錯的！可是兄弟，身為軍人，最為重要的是完成任務！我們的生命只在第二位！你現在狀態完好，沒有我這個拖油瓶，一定可以逃出去。他們佈下這等算計，很快就要合圍了，你必須……”

    “呸！將他們全都殺了，不就可以了？”方小石笑一聲，突然滾出去，藉助灌木的掩護，暴起傷人。

    他的劍很快，他的劍很準，哪怕對方全副武裝，真氣雄厚，他也能找到一絲縫隙鑽進去，一劍封喉。

    可惜，對方的人很多，足足有三十幾個，方小石斬殺一人後，立刻就被發現。

    各種暗器、真氣一起轟過來，饒是方小石跑的快，依舊被震的一陣眩暈。

    好在這次他運氣不錯，只是被飛起的石屑割傷了胳膊，再就是腦袋上磕了一塊淤青，要不了命！

    “方小石！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你現在出來，爺爺們念在同是江湖同道的份上，還能給你個痛快。”

    “放屁！”方小石輕聲自語：“誰跟你是江湖同道？你們做下那事後，就是我方小石的仇人。”

    他再次潛行，暗中偷襲，這次他的運氣不太好。再次潛伏的時候，被一個氣修化出的銀豹狠狠砸在身上。

    他師承天官派的功夫，重招式，不重真氣，這一招砸在身上，他只覺得身體好像被萬噸巨石砸中，天旋地轉。

    勉強逃離隱藏起來。方小石的意識已經開始迷離，他摸一把，臉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破了。他喉嚨裡也一陣陣血腥味涌出，渾身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

    “要栽在這裏了嗎？要在這裏結束了嗎？”

    他的意識一陣恍惚，似乎回到了一天之前。

    李牧原掀起的肅清行動，方小石也參與進來了。

    尤其是和血神教打過交道，並親眼見到血神教在各村所作所為之後，方小石的心就炸開了。

    他認為自己雖然還算不上一個俠客，可是他也是百姓出身，這種時候，自然要為百姓出力除害！

    “血神教！某與爾等不共戴天。”

    他劃破手心，對天發誓。

    他也確實這樣做了，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他好像是一個永遠都不會停下來的陀螺，瘋狂的抄了幾個村子。

    殺血神教徒一十三人。

    這是軍功薄上的記載，方小石不在乎這些，他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還差太多了。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

    不過他跟隨李牧原也有幾天了，也從一些情況和流言蜚語中，瞭解李牧原此時的處境。

    這個看起來無比威風的國公，其實處境並不怎麼好，眼前做的這一切，已經竭盡了他的全部力量。

    人是李牧原東拼西湊出來的，各個關口還多有為難，行軍的錢、賞錢、甚至百姓們安家的錢，都是李牧原自己出的。

    那個掌管財物的胖子，這兩天已經瘦了一圈了呢！

    “可是，還不夠啊！而且這等邪教，明明是應該朝廷出力處置，怎麼能扔給國公一個人去抗呢？百姓可是朝廷的子民，又不是國公的子民！”

    一個怪異的想法在他的心裏升起，他恨不得捅上天，扯住皇帝的耳朵告訴他，你身邊有小人，你被奸臣迷惑了……

    想歸想，日子還在繼續，就像是掌門的劍一樣，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異變發生在一天之前。

    他們在伏擊血神教的路上，突然遭受了一夥神秘人的襲擊。

    同行的緝捕幾乎全數戰死，幸好他們這隊中有三個血麒麟。

    三個血麒麟結成戰陣，爆發了極為驚人的力量，才勉強讓他們逃出生天。

    不過，三個血麒麟，只剩了一個活下來。

    而神秘人的身份也並沒有隱藏多久。

    是江湖人。

    方小石行走江湖的經驗很足，他很快就認出了一個熟人，紫霞派的向碧龍！

    被認出來之後，江湖人所幸也不再隱藏，反而加大了追殺力度。

    江湖人上戰場不行，可是這種追殺、跟蹤，卻十分在行！方小石的隊伍迅速減員，只剩了他們兩個。

    雖然已經放出去了求援的訊號，但是在這深山之中，方小石也知道李牧原找到他們可能性很小，他們只能靠自己。

    方小石無奈，還試圖去找向碧龍，他還有一絲固執，認為這或許是一個意外。

    向碧龍之前跟他還有些交情，方小石便試著將他約了出來。可再次相見，方小石才發現，對方已經變了。

    徹徹底底的那種。

    面對方小石的質問，他這樣說：“李牧原殘殺了我們多少同伴？破滅了多少門派？怎麼我們不能找他要點利息？難道只准他李牧原殺人，就不允許我們放火？你方小石之前還是條好漢子，怎麼成了朝廷的狗！”

    方小石怒道：“你們跟國公有再大的愁，找他去報啊！某絕對沒有任何意見！但是此時我們正在追捕一家邪教！這邪教禍害蒼生，天地不容！你們這樣阻我，不是為邪教為虎作倀嗎？”

    回答他的是向碧龍的一招偷襲。

    方小石躲過，就聽得向碧龍道：“你真是個叛徒，這天下蒼生，都是朝廷的蒼生，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一口一個邪教，你不知道，沒有血神教的幫助，我們南方武林要滅多少？你不知道，血神教給了我們什麼……”

    “去死吧！”

    曾經把酒言歡的兩人。

    在此次密會最後關頭。

    不約而同的喊出了同樣的話語。

    他們幾乎同時發招。

    他們的眼裏都全是陌生。

    只有殺意。

    “呼！”方小石一下子醒了過來，他深深的喘著氣。

    他的身體還在痛苦，他的身體還在流血。

    他握緊了劍。

    腳步聲已經逐漸靠近了，方小石很明白，此刻自己的力量，最多隻能再斬出一劍。

    “我不是……在為我一個人而戰。”

    “我的肩膀上，還有被壓迫、欺凌、被扒皮放血百姓啊！”

    他只覺的自己的精神中，似乎有什麼被開啟了。

    無數聲吶喊響在了他的耳邊。

    那是一個個低沉的吼叫聲。

    一股力量傾瀉下來，方小石突然覺的自己從來都沒有這麼強大過。

    往日劍招中，尚有些晦澀的地方，此刻全都清晰的流淌過腦海，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充滿了神秘的力量。

    “我的人生，今日纔要燃燒？”

    第一劍。

    第二劍。

    第三劍。

    三劍十九人。

    劍劍封喉。

    方小石劍突然停了一下。

    面前又是一個熟人。

    神農派姬小花。

    他曾經最熟悉的人。

    就當他的劍即將劃過姬小花喉嚨之時，他卻突然猶豫了一下。

    就這一個瞬間，氣就泄了。

    他轉眼間就從戰無不勝的神，轉變成了那個虛弱、受傷的年輕人。

    姬小花的刀卻來了。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她認出了眼前的年輕人是誰。也回想起了許多許多的過往，但她的刀，依舊沒有遲疑。

    小刀春水，最擅封喉。

    嗖！

    忽然一聲哨子響，一隻羽箭破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