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錢曾不是傻子，他聰明的很，他敏銳的從李牧原的話中聽出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能有啥事啊。”

    李牧原笑笑，不說話。

    “啥事都沒有吃飯重要！吃肉！”

    錢曾用筷子夾起一塊肉，突然走到門口，一把將門開啟：“畏畏縮縮的幹什麼，進來！”

    幾個家丁在門外站著，一見門開，噗通一下就跪下了，磕頭見血。

    李牧原苦笑道：“我走了，你好自為之吧！替我給錢家老爺傳個話，這胖子年紀大了，也該成家了。若是娶妻，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備上喜錢！”

    錢曾一愣，李牧原已經憑空從他的面前消失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此時他才反應過來，李牧原好像是話中有話，就看著幾個家丁衝上來，一把將他抱住：“少爺！少爺！國公都發話了，你就跟我們回去吧！”

    錢曾這纔回過神來，他一團肥肉扭起來，卻無法掙脫家丁的束縛。

    “李牧原！李牧原！你混蛋啊！”

    兩條街之外，李牧原輕輕落地，聽著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喊叫聲，李牧原搖搖頭：“混蛋也比丟了命強。”

    此次回家，經歷了一些意外，卻也了了一件心事。李牧原的心輕鬆起來，他在街上漫步著，全都是看不夠的風景。

    不知為何，他走到了南街，遠遠的看到了一個……包子鋪。

    依舊是忙碌的老夫妻，只是少了一個幫忙的丫頭。

    小柔出事之後，李牧原尋到了老夫妻，無以為報，只能給了兩個老人很多銀兩，還給了一處宅邸。

    那些錢就算老夫妻花三輩子也花不完，再也不用賣包子了。

    可是……

    李牧原想上去說幾句話，卻突然發覺，自己最好什麼也不要說，自己不出現，就是最好的回報了。

    他想悄悄的離開，不引起一點漣漪，但是很多時候不遂他的願。

    “國……”老頭兒一眼就看到了他，像是很多年前一樣，他抓起一個熱騰騰的包子，擠開人群，遞給李牧原。

    “孩子吃個糖餡的！”

    他手剛遞出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手抖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尬笑來，就往回縮：“您看我這……”

    李牧原呵呵一笑，輕輕接過：“好吃！”

    “哎哎哎！我這餡可是獨家秘方！”老頭兒喜笑顏開：“今個難得您大駕光臨，老婆子，快快快，將凳子擦出來！來來來，您再嚐嚐老頭的手藝！您這山珍海味吃慣了，不一定有老味道好吃！”

    他們的態度很恭敬，帶著一絲敬畏和陌生。甚至老婆兒低著頭，迅速擦拭著凳子，都不敢抬頭看李牧原。

    他們沒有一絲怨恨，好像自己從來沒有過那個女兒。並不是現在這樣，昔日李牧原上門，曾試圖給老兩口磕個頭，老人卻慌的先跪下了……

    李牧原想坐自己以前經常坐的小板凳，卻不知道被藏到哪裏去了，只能勉強坐在擦的錚亮的凳子上。

    他一坐下，周圍的人似乎認出他來，誰還能吃的下飯去，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膝蓋跪下去。李牧原一揮手，攤上的人就走乾淨了。

    “這裏油氣重，就這個樣子！髒了您的衣裳！”

    老頭兒坐都不敢，有些侷促。

    “叔……”

    “當不得當不得！”

    “坐下！”李牧原無可奈何，突然板起臉，喝一聲。兩個老人終於慌了神，趕緊坐下，卻只敢坐半個屁股。

    李牧原自己站起來，取了幾個包子放在桌子上，看著兩個坐立不安的老人，笑道：“小時候跟小柔一起玩，過家家，小柔還演過我媳婦，我用小推車推著她來您這，岳父岳母的都喊了！當時您們還答應著，現在跟我見什麼外？”

    李牧原這樣說，兩個老人終於放鬆了一些，李牧原吃了一個，又笑道：“這裏夏天熱，冬天冷！在家裏享享福多好？非要出來受罪？可是家裏出了什麼事？”

    老頭道：“您賞的房子太大了，我老倆在裡面住著空蕩蕩的。忙了一輩子，只知道掙錢吃飯，閒下來了，怎麼花錢都不知道！乾脆出來，要不然周圍的街坊鄰居也想我！不過現在我們承您的福，輕快多了，早上晚起來一個時辰，晚上早收一個時辰！反正攢錢也無用……”

    “咳！”老婆子咳了一下，老頭纔回過神來，訕訕笑道：“年紀大了，就愛嘮叨幾句……哎，您別嘆氣，跟您沒關係，要是沒遇上您，指不定丫頭就被拐到山裏去了！我們不冤您，就是丫頭命不好！前幾天做夢夢到，丫頭說冷，我們還給她燒錢，也不知道在幽冥裡夠不夠用。”

    李牧原突然心中一動，大徐似乎找到了通往幽冥的入口，自己有一天，是否可以進入幽冥，去看看小柔？

    這個想法一出現，立刻就佔據了他的全部心神，無數的魔起，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

    你還在等什麼？

    現在就去吧！

    “她還在等你……”

    李牧原嘴角溢位一絲鮮血，就算是他及時用了虛無之刀，心魔依舊擾亂了丹田，讓他的身體裡出現了一絲暗傷。

    他瞳孔之中一道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過，他的傷勢很快就恢復如初。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不覺在桌子上摳出五條深深的痕跡，而他身上已經被汗水溼透了。

    兩個老人已經嚇傻了，李牧原剛纔的表情實在是太過猙獰，雙瞳又是金色的，看上去好像是地獄中的惡鬼。

    “沒事！”李牧原安慰了一句，他身上一陣虛弱感傳來，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不該在這裏了：“沒事，有機會，我去看看她！”

    “孩子，你可是出去打仗的人，可別說這晦氣話！要是啊，你做夢夢到她，就讓丫頭趕緊投胎吧！那丫頭性子倔，在地下還不知道幹什麼？”

    李牧原張張嘴巴，有些話是不能多說的，他再寒暄了幾句，就辭別離開。

    “幽冥？”

    李牧原走在路上，心已經飛出了天外，他只覺的自己好像是抓住了什麼。

    “為什麼長沙無比重要？王通不惜一切都要打下長沙？難道是長沙有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有些甚至是叛軍都沒有發現的？必須儘快掩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呢？鬼傀、拿百姓做實驗，這些事情雖然重要，卻不至於……”

    李牧原滿腦子裝著胡思亂想，不知不覺走回了家。

    清風已經圓滿的完成了任務，她帶著七個瘦的跟猴一樣的小女孩，在院子裡排成一排。

    李牧原到的時候，兩個小女孩已經將一株月季吃了，吃的滿嘴紅彤彤，也不停下來。

    “老爺！窮家丫頭不懂事！奴才看他們可憐，拿了饅頭吃，卻無一去動，反倒是壞了這院子裡的花草。”

    管家早就候著了，他今日顯的格外恭敬。

    李牧原笑笑，這女孩他曾經見過，是清風的姐妹。幾個月不見，卻已經和清風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你們為什麼不吃？”

    “主人說，我們是窮命，一輩子不能碰盤子的。”

    李牧原心中升起一片酸楚，回想起了某個三十二號生辰的小丫鬟：“就這樣吧，你們就跟著我了。”

    “有飯吃嘛？”

    “你看你們妹妹胖的？”

    “好嘞！我要是也能跟她那麼胖，就好了。”

    李牧原笑道：“會的會的！清風？”

    “哎，您給我換個名字吧，像道童！”

    “不了，就這個，清風自在，纔是最高興的事，你帶著他們幾個，收拾收拾東西，我們要出去。”

    管家一驚，道：“老爺，晚宴已經備好了，您有何事？不如先吃點東西？”

    李牧原頗有心意的看了一眼：“不吃了！我們出去，你看好這處屋子！”

    管家不敢多話，也不敢多問，他只覺的今日的李牧原非常不同。

    “人呢？人呢！”他剛退下去，就急急呼喝起來，一個丫鬟匆匆趕來：“大人，有什麼事！”

    “快快快快！趕緊向上麵彙報！李國公非常不對勁！”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聽著一聲響，一個響亮的聲音響了起來。

    “國公出府嘍！”

    嗖！

    今天不知是什麼喜慶的日子，一隻煙花在京城的夜色中炸開，看著那五顏六色的光彩，管家一時竟然呆了。

    一輛馬車，兩輛牛車。

    名動天下的李國公，就帶了這些東西離開。

    李牧原親自趕著馬車在前面，清風駕著一輛牛車在中間，最後一輛牛車上，是一個雪白頭髮的老頭。

    “夫子，你怎麼回來了。”

    老頭呵呵一笑：“逛了一圈，總要回來看看！你走你的，今夜月好，我正好就著下酒。”

    李牧原笑了一下，也不說話。月光灑下來，這大路上清清冷冷，他卻覺得格外舒服。

    他來了興致，剛要唱上幾句，突然發現，前面的道上，一個人牽著馬正等著他。

    “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