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今日掛上了幾盞紅燈籠。

    楚王今日要納妃。

    楚王入住皇宮之後，徹底推翻了一些事情，比如說：由於沒有發現先帝的屍體，就不承認先帝已經崩卒！對外傳揚說是妖帝囚禁先帝。自封監國，並號召天下共擊之。

    半真半假的訊息傳遞出去，再加上新帝遲遲不露面，導致四方都有些遲疑。最終導致勤王的軍隊行進遲緩，這才讓他有了一絲喘息之力。

    藉着這個空閒，楚王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張燈結綵，大張旗鼓的要……納妃。

    這事很突兀，但如今，楚王就是這洛陽城唯一的一片天，無論是多麼荒唐，只要他高興，什麼都行……

    皇宮一處偏殿裡，燈籠格外紅，新娘子要在這裏等待良辰吉時。

    只是……

    新娘子所在的宮殿有些冷清，只有披著大紅蓋頭的孤單影子。

    哦。

    還有一個白髮蒼蒼，被枷鎖拷著的老頭。

    枷鎖由冰藍玄鐵打造，是朝廷用來處置重刑犯採用的器具。老頭被捆的很結實，沉重的枷鎖壓在身上，勉強活動一下都要喘大半天。

    “攸攸、爹對不起你。”

    沉默。

    良久一聲嘆息。

    “爹，沒事。”

    “都是命。”

    “我……”

    滴答。

    楚王在御書房坐著，正在檢視一份資料。

    “黃公公，可有異動？”

    他突然問了一句，雖然問的很沒由頭，但身邊伺候他的太監卻明白什麼意思。

    黃公公是他封國的大太監，修為已經到了煉髓的境界。他得知楚王發動大事，帶著三十個精銳衛士，星夜趕路，一路上滴水未進，寸步未歇，當他們趕到此處的時候，足足跑死了上百匹馬！

    帶來的衛士充到了各個歸依楚王的軍隊中，讓楚王對軍隊的控制力大增，太監則侍奉在楚王身邊，開始梳理宮內的情況。

    黃公公在楚國已經有二十年了，是看著楚王長大的，他很瞭解楚王。

    他看著楚王的樣子，知道王上已經著急了。

    “回殿下，尚無異動！不過殿下放心，甲士已經安排到位！啟明殿四周開闊，沒有遮擋，我們就選取五丈之外的地方，掘開地磚，挖掘藏兵洞，藏下了三十最精銳的甲士、還有爛痾山的高手！只要外面一聲令下，甲士隨機出動，只要纏住片刻，就有數百甲士圍過來！！

    這是天羅地網，只要那李牧原一現身，絕對跑不了！您放心，從情報和卷宗上來看，李牧原這人千里奔襲，為兄弟報仇！說明是最重感情之人！他又與這張攸攸兩情相合，兩人的故事甚至都編成了小話本！

    殿下您大張旗鼓的納妃，就算他知道是火坑，也要跳進來。”

    楚王點點頭，稍微有些放心。喝一口茶，卻連茶葉都嚼了進去。

    “你說，從卷宗上看，李牧原也沒有什麼出奇出彩之處！除了參加了陛下舉行的什麼獵官大會！其他的沒有一點波瀾！說是陛下養成的密探吧，也不對！陛下是講規矩的人，怎麼可能讓手下如此行事？”

    “說是尋常之人，那他怎麼會三番五次拼死救助妖帝，壞吾大事？”

    “奇哉、怪哉。對了，那尊神像可以再用否？若是能像上次一樣顯出妖帝的行蹤……”

    黃公公躬身道：“回陛下的話，神像已經完全破碎，不堪使用！屬下已經命人在宮中把所有相似之物都就找出來了。

    不管如何！他的卷宗竟然出現在了宮中密室！就說明定然是陛下佈下的棋子！陛下乃是弈棋高手，閒散落子，佈局長遠的事很常見！說不定，陛下在李牧原身上的安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楚王道：“是！陛下提劍掃平六合，平定天下！乃是何等人物！可惜老了，竟被妖帝蠱惑！哎，申莫識我知道，申相之子！可惜這次沒有抓到，要不然對申相還是個要挾！你說這風起，又是誰呢？既然是陛下的棋子，就像我爹一樣，不被榨乾油，怎麼會讓他去死？”

    “奇哉、怪哉……”

    “陛下稍安勿躁，眼下正是非常時分，一步錯，萬年成灰！還望陛下冷靜！妖帝其實越晚現身越好，一日不現，越描越黑！陛下畢竟還是皇室貴胄，只要妖帝的事情明確，天下也只能認陛下為主。”

    “陛下此時既然已經控制了京城司守、衙役、護城軍。就應該把這些人綁好，用好，待到咱們楚國大軍來襲，合二為一，大事可定矣。”

    這番話含著勸誡，是的，洛陽雖在楚王控制之下，但周圍城鎮都還在觀望！而洛陽周圍山脈眾多，妖帝隨便一藏，他這點人找上一個月也不一定能找出來！找出妖帝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失衡。

    楚王點頭，站起身在房間裡踱著步子：“若是那李牧原再不現身，就將張侍郎推出去，剮了……不，將張侍郎放了吧。削去官職，降為平民，放他出去後，派人密切跟著。對，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也要抓緊！”

    黃公公點點頭，見到殿下再無吩咐，就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黃公公剛出門，就有一個甲士迎了上來，搖了搖頭。

    黃公公道：“怎麼，沒有玉璽的下落？那幾處偏殿可開啟了？”

    甲士苦笑道：“公公！玉璽沒有下落，爲了掏出線索，我們對著幾個侍候的宮中人用了刑！不過疼的都有人撞死在柱上了，還是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至於那一處偏殿，我們都用上攻城的勁弩炮錘了，依舊是打不開。屬下辦事不力，還請公公責罰！”

    黃公公溫言說道：“你是楚王府裡出來的老人，咱們是自己人，公公我和王爺都知道你們盡了力，還有什麼責罰的！”頓了一下，他臉色一變，怒罵道：

    “這****，真是下了狠手！宮裏冊子上有宮女太監一千二百餘人，此時只剩了八百，剩下那四百都殺乾淨了？嘖嘖，做的倒是乾淨，只是這樣不傷天和嗎？真是混蛋！”

    兩句髒話也不知道罵誰，反正甲士低著頭不敢接話，黃公公發泄了半天，才冷靜下來，又道：

    “不過說歸說，此時乃是千秋大事，你我跟著王爺幹大事，成則一步登天，富貴逼人，可掉腦袋誅九族也有可能！你們都給我拼上力！你們盡了力，王爺不怪你們，你們要是有偷懶的話，用不著別人，公公我就取了你們的腦袋！”

    甲士大汗珠子不停的掉下來，連連點頭，黃公公原來是很和善的一人，又叫笑面佛陀。現在地位不同，人也變了，說起話來臉上雖然還帶著笑，但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恩。”敲打一番之後，黃公公心滿意足，他看向遠處，視線不知道飄到了什麼地方：“嘿，莫非公公我失算了？李牧原是個梟雄人物？如此絕情？還是說你們訊息沒散到位？”

    甲士沉聲道：“不單單是洛陽城裏，藉着王爺納妃這個由頭，四下村鎮、據點、驛站都給賞賜，傳遞過了訊息去！而且根據情報，李牧原應該是已經到了化神的高手！按照爛痾山的情報，這等高手在日夜相處、心心相印的人出事時，都會有所感應。”

    眼下楚王畢竟只是一城之主，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黃公公臉上露出了一絲獰笑：“若真是梟雄，寧死不現身，先將牢裡的那個胖子煮了！看看那傢伙要來分一杯羹否？總而言之，我們沒有時間大海撈針，必須根據這一點線索找出妖帝！不惜一切代價！”

    “李郎，是我對不起你了。我答應了楚王……可我也沒有辦法……我總不能看著父親被殺吧！”

    新娘打扮。

    大紅蓋頭。

    這曾經是張攸攸夢想的情景！可是這夢想的一切，是建立在一個基本之上……

    一陣微風吹過，眼前的紅紗飄飄，這是上好的綢緞裁剪而成，柔媚紅嫩。只是張攸攸此時看來，更像是被血染紅的。

    唇上的脂油已經被咬掉了，現在是鮮血將雙唇染紅。

    外面似有一陣嘈雜。

    張攸攸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她很矛盾。

    她知道這是陷阱，自己就是誘餌。李牧原要是來了，絕對有死無生。

    她不願他來，她願意他好好的！

    可聽到嘈雜聲的時候，她在心中又隱隱有一絲期盼。

    爲了我，他會不會來冒這個險呢？

    可是我這個樣子，他還喜歡我嗎？

    矛盾很快就終結了，只有一點波瀾的嘈雜聲迅速消失。

    好像大概也許是一隻鳥叫。

    心底有一種微微的失落感。

    又放下心來。

    “女人啊。”

    一個女人感嘆著。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對，但是又不願意悔改。

    忽的。

    門輕輕動了一下。

    張攸攸猛地站起來，一把將蓋頭揭掉。

    “你怎麼來了……這裏危險……”

    在她的面前，是一個半透明的影子，這個影子正在逐漸的清晰，勾勒出一張男人的面孔來。

    眼窩深深，有些憔悴。

    “是你？”

    “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