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話剛出口就被劉太太打臉，但是蔣瑾年並不在意，保持了他一貫的修養和風度，“好吧，你說狼人贏就是狼人贏，是我記錯了。”

    雖然最後一局遊戲已經結束，但是按照預定的行程，嫌疑人們還要在蔣家別墅裡留宿一宿，明早纔可以離開，以便讓顧謙非進一步觀察各個嫌疑人。

    然而一個新的問題擺在了眾人面前，別墅的房間不夠。

    這話說起來有些嘲諷，一棟佔地面積五百平方的四層樓別墅，怎麼可能住不下十來個人？

    警方人員也就罷了，他們是來辦案的，隨便在沙發上將就一宿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關鍵還是嫌疑人們的臥房不夠用，顧謙非佔用了原先劉氏夫婦的那間房，而二樓大客房作為投毒案第一現場，且不說警方不讓使用，嫌疑人們也沒有勇氣住那屋。

    最終還是顧謙非拍板，“劉先生、劉太太，你倆可以先回家了。其餘人按照上週各自的房間入住，不要亂了。就這樣吧，你們都回房休息。”

    雖然不太清楚顧謙非放走劉氏夫婦的理由，但是其他嫌疑人還是比較配合的，聞言各自上樓來到安排好的房間。而顧謙非等到嫌疑人們都離開之後，才讓方嵐欣召集在場的刑警們前往一樓餐廳開會。

    來到餐廳之後，剛好有現成的長餐桌可以當會議桌使用，大家就在餐桌兩旁分別就坐。會議的主持人按理來說是顧謙非，但是作為本案的負責人，方嵐欣這位刑偵大隊長還是先開了口。

    “怎麼樣？今晚有什麼發現？”雖然方嵐欣全程旁聽了顧謙非的問訊過程，但還是想聽一聽他的正式說法。

    “嗯，劉氏夫婦的不在場證據基本充分，如無意外，可以排除作案嫌疑。那麼嫌疑人就在剩下的其他五個人當中。”顧謙非這句話主要還是說給其他刑警們聽的，讓他們多少有個瞭解。

    對於這一點，方嵐欣立刻做出補充，“是的，證據我已經看了，不太方便公開。大家心裏有個數就行，接下來重點關注其他五人。大顧問，你繼續。”

    “除此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麼實質性發現。和你們之前的調查結論基本相同，所有嫌疑人都沒有殺人動機，問訊過程中也沒發現他們有說謊的跡象。死者是在回房之後才中毒身亡的，在此之前，所有嫌疑人都沒有作案的機會。”

    除了排除劉氏夫婦的嫌疑，這些結論沒有任何建設性，在場的刑警並沒有感到意外。

    顧謙非這時候停頓了一下，掏出一支菸點上，進行了長達半分鐘的思考。

    等他再次抬起目光時，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所以，這個案子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性——無意識作案！”

    “無意識作案？”大部分刑警都沒接觸過這種案例，別說小丁這樣的新嫩，就連在座年齡最大老李也是第一次遇到，“你是說兇手無意識殺人？”

    方嵐欣聞言更是開啟膝上型電腦現場查閱相關知識點，“無意識作案，通常是指兇手因精神病、醉酒、吸*毒等原因而導致意識模糊，並在此期間進行的作案行為。在國內通常被歸入無民事行為能力範疇，所涉刑罰視具體情況酌情予以減免。”

    這麼一說，刑警們才恍然大悟。

    無民事行為能力這種條款在國內較少被使用，通常用在精神病人和未成年人身上。而精神病人殺人及未成年人殺人的案件又極其罕見，至少鷺城在近年來不曾出現過。最多也就是幾起影響很小的傷人案件，一般由當地派出所自行解決，根本不會上報市屬刑偵支隊來處理。

    至於醉酒或者吸*毒殺人，在國內不歸為無民事行為能力，而是按過失殺人論處。發生的機率同樣少得可憐，可能全國加起來一年也沒有幾起，鷺城這邊基本上沒有。

    這個論點得到了眾人的普遍認可，頓時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假設各種可能性。

    “也許這幾個嫌疑人當中有人有精神病史，當晚突然發作。”

    “未必是精神病，也許只是夢遊呢？”

    “喂，你們別忘了，朱亞光當晚可是喝了酒的。他醉酒殺人的機率最高！”

    “不對，今晚顧先生要求朱律師嚴格按照上週的飲酒量飲用紅酒，顯然也是在觀察他是否會醉酒。可是朱律師明顯沒喝多，後面玩的兩局狼人殺狀態依然相當清醒，不符合無意識這種狀態。”

    “也許紅酒後勁大呢？他到睡覺時纔開始上頭。”

    方嵐欣眼看眾人討論得差不多了，便開口打斷。“好了，都別說了，先聽聽我們大顧問的意見。”

    “是的，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也只有這樣解釋才說得通。這也是為什麼我安排今晚讓他們留宿蔣家別墅的原因，就是希望同樣的經歷與同樣的場景，能否刺激這個無意識作案的真兇再一次重複上週做過的事情。”

    顧謙非其實從一開始就考慮到無意識殺人的可能性，所以才特地安排了今晚的覆盤。

    “現在還是來說說我們今晚的安排吧。就以兇手是無意識殺人這個假設來佈置，我們今晚必須安排人員值夜！二樓、三樓都必須有人守著。從現在開始到早上八點，一共八小時，分兩班吧。”

    方嵐欣聞言接過顧謙非的話往下說，“可以，那就這麼安排。我們有六個人，老李你年紀大，有家庭需要照顧，今晚你先回去。大顧問不是我們正式編制，也不用參與。剩下四個人，我們來分兩班。”

    聽她這麼安排，老李不幹了，“這怎麼行！我一個大男人不守夜，還讓你一個姑娘來，這不可以的！還是我來，方隊您回去休息。”

    “停！你們都別爭。”顧謙非也開口了，“這個提議是我提的，沒道理讓我置身事外，而且我也必須親自觀察嫌疑人的一舉一動。尤其是上半夜，更是需要我親自坐鎮。這樣吧，嵐欣你回去睡覺。之前的女主播案你太辛苦，我覺得你休息得還不夠，還需要補補。這裏就不需要你了，我們五個大男人能搞得定。”

    “對對對，方隊您先回，我們來！”不止是老李，其他刑警也異口同聲地表示支援。

    “況且你一個女孩子，跟我們一起睡沙發不太好，趕緊回去。”顧謙非這句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以方嵐欣略顯保守的風格，寧願一夜不睡，也不能躺沙發上讓人欣賞美人側臥。

    好不容易在眾人的勸說下，方嵐欣才終於不情不願地離開了蔣家別墅。

    這時候顧謙非把目光轉向老李，正打算說服這位中年刑警。

    老李卻搶先開口，“別擔心我，我沒問題的，家裏我已經說好了，今晚不回去。這麼晚了，老婆孩子早睡了，我現在回去反而會吵醒他們。”

    顧謙非知道說服不了他，也就作罷，“那好，你們四個自己決定輪班次序，我就負責上半夜的總巡。有點累，我先回房間洗把臉提提神。”

    “行嘞，就這麼定！”老李聞言大喜，作為在場四個刑警當中職務最高的，他立刻做出安排，“小吳、小葛你倆一組守三樓，上下半夜你們自己挑。我和小丁守二樓，我上半夜，小丁你先睡。”

    不知怎麼的，也許今天狼人殺和問訊用腦過度，顧謙非覺得自己精神狀態不太好，腦子開始有點昏昏沉沉的，便轉身返回三樓大客房，快速地衝了個澡。

    等他再度出來時，一樓大廳的水晶吊燈被關了，只留下柔和的夜燈，整座蔣家別墅一片靜謐。

    三樓的各扇房門緊閉，嫌疑人們不管是否睡著，都在各自的房間裡待著。反正蔣家別墅的客房配套齊整，除了沒吃的，其他都可以在屋裏解決。

    負責值守三樓的小吳和小葛是一對搭檔，平常總是一起行動。相比於老李和小丁那一組，顧謙非與這兩位接觸較少，相對而言沒那麼熟悉，也就是點頭之交。

    此時小吳已經在起居室的長沙發上睡著了，守上半夜的是小葛，顧謙非與他點了點頭，便從樓梯下去二樓。

    到了二樓，老李正拿著手機看影片，而小丁同樣已經睡下。因為老李是背對圍欄面朝房間的緣故，所以看不見從樓梯上下來的顧謙非。

    爲了確認這位刑警中隊長不會誤事，顧謙非特地從他前面繞了一圈試試他的反應。剛剛走過第一扇門，就見到老李抬頭望了過來。

    老李看到他，主動揚了揚手中的手機解釋到，“看看綜藝節目，纔不會犯困。”

    “嗯，你繼續。我去樓下花園透透氣。”眼見老李沒有忘記正事，顧謙非也不會死板地要求對方必須盯著幾扇緊逼的房門發呆，那樣確實很容易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下樓之前，顧謙非特地經過了投毒案的第一現——受害人朱安明生前入住的二樓大客房，把房門關好，還原成一週期那個夜晚的樣子。

    來到樓下的小花園，繞著院子走到別墅後面，可以看到北面的趙家別墅依然燈火通明，浮華背後掩蓋的是內裡的黑暗。也許是壞事做多了，內心有太多的陰影需要照亮，趙家別墅的夜晚總是特別的亮，哪怕樓裡的人都睡著了也是這樣。只是不知道里麵的趙富貴到底睡不睡得著。

    趙富貴是否睡得著，顧謙非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狀態非常不好，很困很困，哪怕是花園裏混雜著海水腥味的夜來香的味道隨風撲鼻，也無法讓他稍微有所改善。

    走了一圈之後，顧謙非回到一樓大廳，在之前眾人玩狼人殺的沙發裡坐下，無法剋制的睡意征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