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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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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精神上的密室

    “那晚死者喝的水是你給他的?”顧謙非的矛頭再一次指向了頭號嫌疑人蔣瑾年。

    “是的,我親自給他倒的。”對於這個問題,蔣瑾年回答得不假思索,既沒有回憶也沒有猶豫,回答得問心無愧。

    顧謙非繼續追問,“當時也是這個味兒?”

    “是的,安明喜歡茉莉花茶,我也喜歡,我親手給他泡的。”蔣瑾年的回答同時解釋了另一個問題——就因為他喜歡茉莉花味,所以園丁特意投其所好買了這個味道的除蟲劑。

    剛纔顧謙非在進入院子的時候,也確實看到花園裏腫著不少茉莉花,散發著清幽的香味,沁人心脾。

    方嵐欣聞言立刻補充到,“我們在蔣瑾年的房間裡也發現了茉莉花茶,但是不含亞硫酸酯成分。所以可以排除殺蟲劑是在泡茶的時候加入的可能性,只能是有人在事後往茶水裏投毒。”

    顧謙非對此不置可否,在他看來,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在此案中,投毒的早晚說明不了太大的問題,關鍵還是要找出兇手的作案動機是什麼。

    當前各種證據都對蔣瑾年不利,可是他又表現得如此淡定,如果他真的是兇手,未免太不合理。房間是他安排的,死者喝的茶是他泡的,作為兇器的除蟲劑就明目張膽地擺露臺上,他要是真兇,未免也太蠢。

    放在二十年前,在疑罪從有的那個年代,就憑這些證據,警方就足以草草結案,法院也會判定他有罪。就算在疑罪從無的現如今,有這些指向他的證據,就算還不夠充分,警方也可以將他羈押個一兩年,慢慢調查慢慢審問。

    這時候,顧謙非又丟擲一個新問題,“是密室嗎?”

    蔣瑾年楞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

    而顧謙非真正想問的自然是方嵐欣,後者聞言搖了搖頭,“並不是。不管是臥室的門,還是露臺門,都沒有上鎖,任何人都能進出。”

    “不是密室嗎?那有沒有考慮過死者服毒自殺的可能?”

    “怎麼可能!安明是個樂觀開朗的人,絕不可能自殺!你們不能因為案子不好查,就隨隨便便以自殺結案!告訴你們,我不允許!你們一定要給我找出真兇,將他繩之以法!”蔣瑾年的聲調瞬間提高了八度,幾乎是用咆哮的聲音在說話。

    這也是他今晚最激動的一次,足以看得出他與死者的感情深厚。

    顧謙非無奈地撇撇嘴,案情分析的過程,無法就是進行各種邏輯推理,然後逐一排除那些明顯不可能的思路,留下正確的查案方向。

    別看密室的存在能夠給真兇帶來不在場證明,但是在刑偵高手眼中,密室反而是故意謀殺的最好證據。只有兇手纔會搜腸刮肚去思考如何製造一個密室,而一個一心求死的自殺者通常不會有心思去把門窗關好,給自己營造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只有那些開煤氣自殺的是例外。

    當然,絕大部分兇殺案都沒有密室這種東西,並不是每個兇手都有高智商。絕大部分激情殺人或者情殺仇殺的兇手智商要低於平均值,所以他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很容易出現過激行為。

    而對付那樣的人和那樣的案子,自然不需要顧謙非這樣的高手出馬,一大隊隨便一箇中隊長出手都能搞定。需要他出場的,對手必然是高智商。

    顧謙非從進入別墅的那一刻起,就把此案的兇手視為一個高智商的對手,絕不相信自己有弱智光環這種bug能力,讓兇手變得蠢笨而自投羅網。

    既然兇手高智商,自然就得往最複雜的方向去想。這個案子沒有密室,非但不是好事,反而是兇手狡猾的有力證據。

    “別激動,我只是在問方警官,看看她是否做過這方面的調查。”顧謙非不得不安慰一句。

    相比於激動的蔣瑾年,方嵐欣就理智多了,認真地述說自己的分析。“確實不是自殺,因為除蟲劑瓶子上面並沒有發現死者的指紋。死者不可能自殺還想著如何消除痕跡,反倒是第三者投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只要戴上手套,就能輕易地隱藏自己的指紋。”

    “那就有意思了。真兇完全不掩飾投毒*殺人的手法,而嫌疑人們又都缺乏作案動機,那麼,這就是一間精神上的密室!”

    “精神上的密室?那是什麼東西?”作為刑警,方嵐欣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當晚住在這棟別墅裡的七個人都有作案嫌疑,卻都沒有作案動機。你也和每個嫌疑人都約談過,卻無法發現有誰撒了謊。”此時顧謙非已經看夠了第一現場,回頭往外走。

    “是的,不管是微表情還是測謊儀,都顯示沒人撒謊。”這纔是方嵐欣所面對的難題所在,讓她不得不再次向顧謙非求助。

    “但是不管怎麼說,兇手只能是在這七個嫌疑人之中。那麼只能有一種解釋——真兇處於精神上的密室之中,隱藏了作案動機和作案時的記憶,也許連他自己都被騙過了。那麼我們所要做的,就是開啟這間精神上的密室,揭開兇手的真面目!”

    回到起居室之後,顧謙非目光轉向同一樓層的其他四間房。與兇案現場相鄰的是一間書房,確切地說,是一間公共閱讀室。

    這間書房的門始終敞開著,站在起居室裏就能看到個大概,裡面分為閱讀區和上網區。上網區是一圈圓環形的桌子,上面擺著四臺電腦,分別朝著四個不同的方向。而閱讀區則是一排書架和一個小沙龍,書架上擺滿了各種熱門雜誌。

    顧謙非走進去隨意抽取幾本翻了翻,基本上都是時尚雜誌和文學期刊,還有少量體育畫報和科普讀物,顯示出蔣瑾年是個涉獵廣泛的人。

    這時候這位慢慢被排除了嫌疑的頭號嫌疑人主動開口介紹,“這間書房主要是給賓客使用的,我在樓上還有一間專屬書房。”

    顧謙非再次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信步走到書房的小陽臺前。這個小陽臺只向外突出了半米,欄杆上是一排花架,因為是朝北的緣故,種植的都是喜陰的盆栽植物。站在這裏,能夠看到隔壁大露臺的一角。

    這時他又一次轉頭看著方嵐欣,“查過這些電腦的瀏覽記錄沒?有沒有什麼發現?”

    “查過了,沒有發現什麼。事實上案發當天,這些電腦都沒有開過機。現在的人,上網查資料都不用電腦了,直接手機查。所有嫌疑人的手機我們也都查過,沒有關於投毒或者除蟲劑方面的瀏覽記錄。”不愧是顧謙非帶出來的徒弟,他的套路女警花都懂。

    這時候,蔣瑾年再一次湊過來插話,“這些電腦我和安明以前都用過,有時候實在湊不齊人玩‘麵殺’,我們就上網玩‘版殺’。”

    顧謙非也玩過一陣子狼人殺,所以對於“麵殺”和“版殺”這兩個專業術語還是明白的。“麵殺”就是指真人面對面地玩狼人殺,而“版殺”則是在手機或者電腦上,透過文字進行狼人殺遊戲。兩種玩法各有不同的趣味,概括地說,“麵殺”偏向於玩家的演技,而“版殺”偏向於邏輯推理。

    “麵殺”時,玩家能夠清楚地看到其他玩家的臉部表情,對於顧謙非這樣的心理學高手及微表情專家來說,簡直是神一樣的玩家,可以碾壓絕大部分對手。這也導致熟悉他的對手一旦拿到了狼人身份,經常會迫不得已在第一夜首殺他,免得他這個bug般的存在影響了遊戲的平衡。

    至於看不見對手的“版殺”,那就得依靠純邏輯來進行推理了,同樣是顧謙非的優勢專案。一般玩到第三天,結合玩家們的歷史發言,他就能把每個人的身份分析個八九不離十,依然是個破壞遊戲平衡的存在。

    久而久之,顧謙非自己也厭倦了狼人殺遊戲,因為實在找不到能夠讓他感到特別難纏的對手。

    簡單看了一圈之後,除了對蔣瑾年和朱安明這對基友有了更深的瞭解之外,顧謙非可以直接判定這間書房與投毒案沒有任何直接關聯。

    於是他再次回到起居室,把目光投向其他房間。

    書房的隔壁是遊戲室,裡面擺著一張斯諾克檯球桌、一張美式檯球桌和一張乒乓球桌,顧謙非站在門口看了一眼,並不覺得這裏和案情會有什麼關聯,也就沒有進去了。

    在與朱安明房間相對的西面,是另外兩間小客房,包含獨立的衛生間在內,每一間的面積只有三十平方左右,算是二樓最小的兩間房。

    八月十二號當天,另外兩名嫌疑人分別住在這兩間客房裏頭。據蔣瑾年交待,這兩名嫌疑人都是他在狼人殺俱樂部裡認識的玩家,算是在一起玩過比較多次的,彼此有一定程度的瞭解,但還不算知根知底的好朋友。

    不過能夠讓他邀請來自己的別墅裡參加狼人殺發燒友party的,自然是家世清白沒有不良前科的人。就算有人見財起意,出手的目標也該是財大氣粗的蔣瑾年,而不是家境不如他的朱安明。

    和房間的客人一樣,這兩間客房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一大隊的刑警們經過地毯式的排查,並沒有發現任何與投毒案有關的線索。顧謙非稍微看了一圈,也沒有特別地關注。

    二樓的房間已經看完,這時候,他抬起頭望向了通往三樓的樓梯。

    也許在三樓能有什麼不一樣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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