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走後，顧謙非陷入了沉思。

    這位委託人家住碧水華庭，位於鷺城開元區黃金地段，均價高達六萬元，是數一數二的高價樓盤。能買得起這個小區房子的，不能說是富豪，但肯定是有錢人。

    張先生家是價值千萬的樓中樓大戶型，而受害的第二位女主播家據說是一套九十幾平方的“小戶型”，算下來也值個五百多萬。

    由此可見，主編當中的佼佼者收入之高，遠非一般的工薪階層可比，難怪有那麼多的年輕女孩前仆後繼地涌向這個行業。

    但是顧謙非看到的是更深層次的問題。

    之前的案件發生在滄海區，而這個案子卻是在開元區。如果兩個案子被證實為同一個兇手所犯，那麼就升格爲連環殺人案，將不再由滄海區刑偵大隊負責，將轉交市屬刑偵支隊一大隊負責，也就是由方嵐欣來偵辦。

    在他看來，這個案子一點都不比碎屍案容易。

    算一算，從第一個女主播遇害至今，已經過去十多天了，滄海區刑偵大隊似乎毫無進展。可見兇手留下的線索非常有限，不足以讓警方快速鎖定嫌疑人。

    而兇手敢於連續作案，其兇殘程度已經超過了碎屍案的那位張恆偉。雖然受害者都是女主播，不會讓一般人感到害怕，但是社會影響力只會更大，方嵐欣身上的壓力只會更重。

    連環殺手啊！這可不是個讓人愉快的訊息。

    每一位連環殺手，都是一個讓警方和世人無法忘卻的噩夢。歷史上的那些連環殺手在落網之前，最長的曾逍遙法外二十幾年，犯下數十起罪行。哪怕是那些破案比較快的，也要經歷個一年半載，殺害個五六人。

    這還沒算上那些永遠找不到答案的懸案。

    思前想後，他認定這個案子恐怕會成為方嵐欣今後一段日子裏避不開的一道坎。即便不考慮私交，單純站在一大隊顧問這個身份上來考慮問題，他也要幫對方一把。

    於是他又一次主動給對方撥了通電話。

    只是電話裡傳出來的並不是方嵐欣那嬌嗔的聲音，而是毫無感情的系統應答，“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Sorry，thenumberyoudailisbusynow.Pleasetryagainlater!”

    在隨後的半小時裡，他又連續撥打了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顧謙非無法判斷對方是處於佔線狀態，亦或是故意掐了自己的電話。

    不過他隨即釋然，女主播案雖然前景不容樂觀，但也不是一通電話可以解決的事情。想必在需要的時候，方嵐欣會主動聯絡自己。

    他決定還是先處理好自己手頭的工作，也就是那個為時一個月的調查委託。

    長達一個月的盯梢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即便是警方來做這種事，也需要由多名警員輪班才能堅持下來。而顧謙非單槍匹馬，如果沒有點小手段，絕對是吃不消的。

    根據顧謙非的要求，張先生提供的資料中顯示他家有兩部車，一部自己用的商務車，一部是妻子的“買菜車”。

    說是“買菜車”，其實並不便宜，是一部國際名牌的緊湊型小車，市價二十萬出頭，很適合女性駕駛，是中產階級女性的新寵。

    說起來“買菜車”這種叫法其實也都是中產階級家庭纔會用到的，以區分家裏複數量車的用途，並不代表車不好。只有一部車的一般人家多半把愛車當情人來寵著，哪裏捨得如此詆譭。

    張先生把妻子的座駕稱為“買菜車”，從另一方面體現了他這個人的控制慾和大男子主義。他認為既然自己在外面賺錢，妻子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就算給她配一部車，也只是“買菜車”而已。

    無論是接送孩子上下學，還是外出社交應酬，張太太平常都是開這部車代步。只要顧謙非盯緊這部車，基本上就能掌握張太太的行蹤。

    第二天一早，他出門前往位於阿羅海城市廣場附近的一家汽車租賃公司，挑了一部車況還不錯且路面上非常常見的老爺車，簽了一個月的包月。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昨天剛剛到手的一萬塊錢預付款，已經少了兩千。不過這也是工作需要，必不可少的一筆開銷。

    租車到手之後，油箱基本上是空的，還得前往附近的加油站灌滿一箱油，三百塊錢轉眼又沒了。顧謙非不免嘆了口氣，不知道一萬塊錢預付款能不能撐一個月。

    按理來說，私家偵探還是需要有一部車的，才方便開展工作。奈何他是個欠費偵探，電話都差點養不起，更何況是養車。所以每每到非用車不可的情況，纔會去租一部便宜貨。

    這年頭買車容易養車難，不說油錢和養護費用，哪怕把車停在家裏不開，保險費、停車費、車船稅、過橋年費等稅費也是一分錢都少不了。

    精打細算之下，他這麼做也確實節約了一大筆開支，當然也是無奈之舉。

    開著租來的車，顧謙非直奔開元區，十五分鐘之後來到了碧水華庭小區門口。

    這個小區依山而建，南北朝向，由六棟高達三十餘層的商品房組成，排成一個鼓形。鼓起的中央部分是小區的中庭花園，假山流水、亭臺樓閣，還有一個小泳池。在這個中庭花園的地下，就是小區停車場。

    作為一個地處鷺城黃金地段的高檔社羣，碧水華庭的保安力度不是陽光家園和陽光海岸能比的，顧謙非這部沒有門卡的外來車輛直接被勢利眼的車道杆擋在了門外。直到他找保安做完訪客登記，才被放行。

    顧謙非名義上拜訪的物件自然是客戶張先生，而對方也盡力配合，甚至親自來到保安亭，交待保安在今後一個月內遇到這輛車都可以放行，不用再打電話向他確認。

    這麼做的目的很簡單，避免他離家在外的時候，保安向他妻子進行訪客確認，導致調查行動暴露。

    進入小區之後，在張先生的指引下，顧謙非很快找到了張太太那部“買菜車”，就停在他們家地下車庫的私人停車位上。

    他找了個臨近的公用停車位，把租來的車子停好，順便觀察了一下停車場的監控探頭分佈之後，便徑直走向那部大紅色的緊湊型小車。

    在張先生興致勃勃地旁觀下，顧謙非從包裡掏出一個手機大小的金屬盒，貼在了這部車子前輪之間的底盤上。

    “這是什麼？跟蹤用的嗎？”

    “嗯，BDS追蹤器。可以實時追蹤這部車的位置，精確到10米範圍。”對於客戶的問題，顧謙非自然不能避而不答。

    “哦，這麼好用！市面上能買到嗎？我也想買一個。”不愧是控制慾很強的人，張先生已經打算要買一個長期使用了。

    在對方看不到的角度，顧謙非皺了皺眉頭，“買不到的，這是我自己改裝的。”

    “哦，那你賣嗎？”張先生依然不死心。

    “很抱歉，非賣品。而且我真要是賣給你，你敢用嗎？這相當於把你或者你太太的個人隱私暴露給我。”

    事實上顧謙非所謂的BDS追蹤器，是拿一個高階兒童電話手錶改裝的。具備實時監聽、拍攝和定位等功能，使用廠家提供的APP來進行遠端操作。

    他所進行的改裝，就是給這個電話手錶去掉螢幕以及接聽功能，換了一個高解析度攝像頭，換了一個高保真音訊採集裝置，換上一塊兩萬毫安的超大容量鋰電池，再配上一個能夠吸附在金屬物體上的強磁外殼。

    在這個定位裝置的外殼上有一個攝像頭開孔，正對著車前方。透過手機APP，顧謙非甚至可以開啟攝像頭，實時觀看車前方130度視角的清晰視野。

    而那個高保真音訊採集裝置，更是能夠清晰地錄下車輛周圍幾米內的聲音。就比如顧謙非和張先生之前的對話，都可以在APP裡頭進行清晰回放。

    安裝除錯好之後，他開啟了APP裡的電子圍欄功能，只要這輛車離開碧水華庭的範圍，就會自動向他發出警報。他就能根據張太太的實時動向決定是採取觀望措施，或者親自跟蹤。

    爲了實現這些實時監控功能，追蹤器裡自然少不了一張4G電話卡，才能實現高效的資料傳遞。顧謙非的選擇是辦了一張手機副卡，與主卡共用流量包。這又是個吃流量的大戶，所以他每月欠費也就不奇怪了。

    事實上從最初的電話手錶，加上後期改裝費用，這個追蹤器花掉了他近五千塊錢。對於一個欠費偵探來說，這可不是一筆小投資，當然不僅僅是爲了私家偵探業務，更多的爲了當年那件案子，爲了實時監控目標人物的行蹤。

    在他看來，私家偵探雖然經常提供一些跟蹤監視類的服務，但初衷是爲了保護客戶權益，而不是爲了侵犯被監視者的個人隱私。

    說白了，張先生的委託顯然是爲了調查他妻子是否出*軌。就這一點而言，顧謙非幫助他確認真相，算是一種善意的調查。

    如果張太太是清白的，他的工作就能促進這個家庭的和睦，消除猜忌。如果張先生的懷疑確有其事，那麼他也算是幫對方維護權益。

    但是如果要顧謙非出售這個定位裝置，讓張先生長期監視妻子，這就嚴重侵犯了張太太的個人隱私。他是強烈反對的，這是原則問題！

    顧謙非和張先生的合同生效日期是下週一，今天算是來踩個點，做個準備工作。

    安裝好追蹤器，眼看著時間還早，他便告別張先生，隻身前往第二個遇害女主播所居住的二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