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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無處安放

    顧謙非相信,自己將來會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不願意來阿羅海城市廣場,因為這裏留給他的陰影實在太多,三番兩次地被人追殺追捕。

    穿著一身不怎麼合身的保安制服,他稍微拉低了帽簷,直接光明正大地走向中庭方向,假裝一邊看熱鬧,一邊走向下樓的自動扶梯。

    下班時間,自動扶梯全部處於斷電狀態,並且阿羅海城市廣場的中庭自動扶梯採用的是無規律的佈局,每層樓的扶梯並沒有相鄰,在中庭的空中恣意地縱橫交錯。在這種情況下,刑警們想要快速上樓,首選肯定是消防通道。至於中庭,只要留一兩個人看守就行。

    因此對於身著保安制服公然走在自動扶梯上的顧謙非,看到的人不少,卻沒有人去在意。大家的目光隨著三樓兩位刑警的通報,全部集中到了四樓。

    恰在此時,剛纔被顧謙非一棒子打暈的“強哥”也醒了過來,眼見整個商場一片亮堂,一名警察正向他跑來。如果是正常人,對於這種情況一般不會做出什麼反應,然而作為趙富貴手下,與警察天生勢同水火,做賊心虛的他自然是奪路而逃。

    正因為如此,一時間看不清“強哥”的長相,刑警們就下意識地把他當成了逃犯,開始進行圍追堵截。

    這樣一來,顧謙非這個正主明明就大搖大擺地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走著,卻沒有人多看他一眼,反而有好心的刑警勸他趕緊離開現場,以免遭遇危險。

    於是顧謙非在刑警的勸告下加快腳步,向着出口方向走去。其實他也是滿心忐忑,“強哥”只能混淆一時,遲早會被刑警們抓住。而“強哥”一旦落網,滄海大隊的刑警們立馬會意識到情況不對。而到了那個時候,顧謙非這個正要離開現場的“保安”自然會受到懷疑。

    所以他還是要儘快離開為好,不要嘚瑟過頭,搞不好就樂極生悲了。

    幸好“強哥”還算給力,人高馬大,跑起來挺快的,從四樓一路逃到五樓,直到顧謙非走出大門,暫時都還沒被人抓住。

    走出商場建築,一下子從滄海大隊的包圍圈裏跳出來,顧謙非頗有種天高任鳥飛的感覺。

    在阿羅海的外面,地面停車場只有稀稀拉拉的幾輛車,都是住在附近居民區的車子,因為自家小區停車位不夠用而臨時停在這裏過夜。這些車子通常不會在半夜離開,所以保安亭裡的夜班保安閒來無事,已經打起了瞌睡。

    更遠處的路面上,三部警車排成一列,顯然是滄海大隊的車子,由一名年輕的警員留守。這個年輕警員掛著二級警員的警銜,頓時讓顧謙非想到了還在醫院裏躺著的小丁。

    “你是什麼人?站住!”就在顧謙非有些走神的時候,這名年輕警員居然打著手電向他照來。

    顧謙非一邊用手擋光,一邊解釋,“我是阿羅海的保安,裡面在抓人,他們讓我先出來。”

    “你先過來,讓我看看你的臉。”年輕警員卻不依不饒,同時開始向這邊走過來。

    真是見了鬼!裡面一群經驗豐富的刑警沒能抓住顧謙非,難道就要栽在這個年輕警員的手中?

    顧謙非盤算了一下,意識到與其等到被對方認出時再來落荒而逃,還不如現在就跑。反正這會兒他已經來到了戶外,趁著夜色,想往哪邊跑都可以。就算對方追上來,要甩掉也容易。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往遠離馬路的方向跑。

    年輕警員楞了一下,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警車,顯然沒有忘記自己負責看車的任務,但是很快他又想起來,抓捕嫌犯纔是今晚的主要目標,於是趕緊追了上去。一邊跑,他還一邊抓著警用對講機大喊,“你們快出來!他在外面呢!在我這兒!”

    結果裡面的人根本不信,帶隊的滄海大隊陳隊反駁道,“別瞎說,嫌犯還在商場裡面呢,我們正在追!”

    年輕警員聞言委屈地解釋到,“陳隊,我是說認真的。剛纔從裡面走出來個保安打扮的傢伙,我喊他過來讓我看看長啥樣,他心虛就跑了。”

    他這麼一說,裡頭的陳隊長也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於是大喊到,“前面的,看看那個傢伙長啥樣?是不是嫌犯?”

    就在這時,“強哥”也已經在五樓被逼進了絕路,無處可逃,第一次轉過身來面對身後的刑警。

    “我靠!不是他,追錯人了!陳隊,怎麼辦?”

    陳隊這下子頭大了,“嫌犯”顧謙非已經是第二次從他的手中脫逃。如果算上上午東孚鎮的那次追捕,這次甚至可以算是滄海大隊的第三次失手。

    “看到警察就跑,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先銬起來再說!帶回隊裡問問。”

    陳隊甚至懷疑此人應該是“嫌犯”的同謀,不然怎麼會在這種關鍵時候挺身而出,幫顧謙非把警察給引開。既然如此,就更是要把這人抓回去好好審一審。

    同一時間,在阿羅海外面,那個年輕警員因為一邊奔跑一邊拿對講機說話,導致呼吸節奏被打亂,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沒兩下工夫就被“嫌犯”給甩遠了。

    顧謙非雖然一邊跑還要一邊回頭看,但是發現雙方距離拉遠之後,立刻朝著附近的一片在建樓盤跑去,然後合理利用工地的複雜地形,在還未竣工的樓宇間三拐兩拐,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年輕警員氣喘吁吁地追到這片樓盤邊上,再也看不到“嫌犯”的身影。這時候對講機裡傳來陳隊的詢問,“我們出來了,嫌犯在哪?”

    年輕警員抬頭看了看眼前四通八達的多條岔路,只能支支吾吾地答到,“陳隊,我追丟了。”

    不一會兒,顧謙非從在建樓盤另一個方向出來,順手攔下一輛路過的計程車,報了一個附近的地址,迅速地離開了阿羅海城市廣場所在區域。

    他報的這個地址可不是隨口一說,而是精心挑選的滄海區一處城鄉結合部。這個地方以一條東西走向的公路為界,南邊是佔地十幾個平方公里的工業集中區,北邊則是大片的城中村。

    這些城中村早已脫離了農業生產,全部轉型為民房出租,主要面向旁邊的工業區。城中村裏除了來自工業區的租房者,同樣因為環境的特殊性而聚集了大量的流動人口。雖然社羣派出所管理還是比較到位,但因為人口基數和流動量都很大,難免有所疏漏,自然也是藏汙納垢之處。

    在這種城中村裏,通常會有一種日租房,專門提供給那些剛剛從外地過來的求職者,以作為過渡之用。而這種日租房的管理相對於長租房要寬鬆得多,居住者不需要辦理暫住證,有些唯利是圖的民宿老闆甚至連身份證都不要求,只要給錢就能住,也不管來的是客還是逃犯。

    這樣的環境,對於顧謙非這樣一個“逃犯”來說,自然是最佳的藏身之處。他打算在這裏先將就一個晚上,以便讓自己疲憊的身體得到休息。

    這一整天,不說別的,單單是被警方追捕,就足足經歷了三次。雖然最終都能成功脫逃,但是體力上的消耗也讓他到了極限,如果晚上不能好好休息,明天基本上就沒有什麼戰鬥力了。

    除了身體上的疲憊,更加糟糕的是膝蓋的傷,雖然打了一針封閉,感覺不到疼痛,但並不代表傷已經好了。剛纔一陣狂奔,膝關節負擔太大,傷勢似乎加重了,膝蓋很難彎曲,現在走路又變得一瘸一拐。等到封閉針的藥效褪去,估計得疼個半死。

    顧謙非不怕疼,他怕的是這條腿會拖累之後的行動。

    他目前有三個短期目標,第一個是從長夜直播那裏蒐集網路販毒證據,這個已經有所斬獲,但還需要進一步深入;第二個目標是順著“修羅”被滅口這條線,挖掘“強哥”這個人的秘密,有可能可以成功地與之前的無名屍案形成證據鏈;第三自然就是自救。

    三個目標當中,就屬自救推進得最慢,屢屢受阻,關鍵是被趙富貴派來的“強哥”給盯上了。現在“強哥”這個阻礙雖然已經被排除了,但是顧謙非重返現場的行為肯定已經引起了滄海分局刑偵大隊的重視,想來也會加派人手關注這邊。

    看來自救這件事只能暫時先放一邊,等到這陣風頭過了再說。他現在對阿羅海城市廣場的陰影很深,實在是沒有勇氣再踏進那棟建築。

    而第二個目標則因為“強哥”今晚出現在阿羅海城市廣場而變得明朗了。顧謙非總算是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屢屢受挫,也知道“強哥”這個人在鷺城販毒集團的一些列行動中擔任現場指揮者的角色。

    如果能夠從“強哥”身上深挖下去,必然會有突破性的進展。相信無名屍案阿文之死,和“強哥”也脫不了干係。

    但這件事的難度不小,以顧謙非個人之力,實在是很難深入徹查此人。要是王建國還在,這件事倒也不難,發動三大隊的力量,又有明確的目標,相信很快就能查出對方底細。

    說到底,只有第一個目標進行得還算順利。在蒐集到長夜直播網路販毒的間接證據之後,顧謙非還想進一步查查更多證據,比如他們郵寄的毒品是從什麼地方發出的。

    關於這一點,他已經有了初步的設想,就等著明天白天去實現。但是在那之前,他今晚確實需要好好休息,否則明天哪有精力去做這些。

    還好剛纔成功地躲過了滄海分局刑偵大隊的又一次抓捕,相信那些刑警也是忙碌了一天,沒多少精力和體力繼續熬下去。今晚顧謙非只要能找到一個住處,應該可以睡個安穩覺。

    然而形勢似乎並沒有因為之前成功甩掉滄海大隊的刑警而變好,顧謙非剛剛踏進第一個城中村,就在路口的公告欄上看到了自己的相片被張貼在那裏,下面則是兩個大而醒目的紅字“通緝”!

    如果不是現在已經到了半夜十一點多,路上沒有什麼人,而他又是一身保安制服,估計滄海大隊立馬又會接到新的報警電話。

    望著自己的通緝令,顧謙非嘆了口氣。

    然而倒黴的事從來都習慣於接二連三,就連天公都不作美,26號颱風“玉兔”在南海流連了一天之後,終於在10月19日即將到來這一刻登陸了。鷺城雖然遠離了暴風圈範圍,卻逃不過豪雨的眷顧。

    冰冷的雨水毫無徵兆地從天而降,迅速帶走了折騰鷺城好幾天的悶熱氣息,晚秋的寒涼瞬間迴歸,籠罩在這片土地上。

    顧謙非躲在公告欄下,站在自己的通緝令跟前,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突然發現自己無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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