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被滅口的“修羅”
“修羅”住在鷺城與薌城接壤的地方,距離碎屍案拋屍地之一的鵝公村並不遠,是一個叫做東孚鎮的地方。這裏已經是鷺城最偏遠的地帶,如果乘坐地鐵的話還好一些,用不了半個鐘頭就能到達。
但是以顧謙非現在被通緝的狀態,肯定不能搭乘安保級別非常高的地鐵。一來地鐵站進站時不會允許他戴著墨鏡,而他一旦摘掉墨鏡,立刻就會被地鐵裡密佈的監控攝像頭捕捉,並且被人臉識別系統給認出。二來地鐵站都是封閉式的,一旦被人堵在裡頭,基本上就無路可逃。
所以他只能搭乘公交車,花費近一個鐘頭纔來到這裏。
雖然東孚鎮地處偏遠,但是因為位於鷺城與薌城的交界處的緣故,還是挺熱鬧的一個所在,只是比起繁華的鷺城中心城區,當然會顯得破落一些,都是一些當地農民蓋的民房,高低錯落,顯得參差不齊。
同時,這裏的交通狀況也比較差,在鷺城市區被禁止的摩托車,在東孚鎮卻是橫衝直撞,經常讓過往的車輛驚出一身冷汗,因此也成了交通事故多發地。
這不,顧謙非剛剛來到這裏,就遇上了一起車禍。
一個年輕人倒在血泊中央,脖子不正常地扭成了一個奇異的角度,眼看已經沒有活下來的可能。不遠處停著肇事車輛,司機正坐在路邊抽著煙。因為警力都被調往阿羅海城市廣場維持秩序的緣故,這起事故遲遲沒有交警前來處理。
恰好路邊有個目睹了案發過程的老人家正在那裏向熟人描述當時的情況,“那少年家好像是喝多了,搖搖晃晃地從路邊走出來,也不看看這條路來往的車輛那麼多!”
顧謙非看了看時間,這會兒剛剛十一點,還沒到午飯時間,應該不會有人在這個時間點喝得醉醺醺的。
老人家口沫橫飛地指著事故現場,用他帶有濃重地方口音的蹩腳普通話介紹到,“那陣子正好一輛車開過來,就把他給撞了。而且那輛車開得真是快啊!肯定超速了。直接把人從這裏撞飛到那頭!”
顧謙非聞言看了看老人比劃的距離,死者至少飛出去二十米遠。而在撞擊點之前,並沒有看到任何剎車印,肇事車至少又往前開了有十米纔開始踩剎車。
這樣的剎車印讓他想起了五年前的海城——手下老王被毒販撞死時的現場。
會出場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故意撞人,要麼就是當時司機分心了。顧謙非雖然不是個交警,但是《痕跡檢驗學》的知識是共通的,從死者屍體被撞飛的距離,可以判斷出肇事車輛當時的車速至少達到了八十公里,嚴重超速。
一個司機以八十公里的時速在東孚鎮這種交通混亂的地方飆車,並且還分心了,從邏輯上完全說不過去,故意撞人的嫌疑更大一些。
不知道為什麼,顧謙非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出車禍的年輕人很有可能就是他正在追查的“修羅”。
於是他徑直走向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進行一番簡單的屍檢。很快的,他在死者的右臂彎處發現了一個新鮮的針眼,說明死者生前剛剛進行過一次靜脈注射。同時針眼處並沒有碘酒消毒之後應該留下的那種暗黃色,說明注射時沒有進行過消毒。
沒有消毒就進行注射,只有癮君子才這麼幹,估計此人走路搖搖擺擺的原因是吸*毒了。
但是顧謙非發現死者的右臂比左臂稍微粗壯一點,說明死者的慣用手是右手。慣用右手的人是無法對自己的右臂進行靜脈注射的,只能是由他人代勞。加之死者的雙臂並沒有更多的針眼,不像是經常注射毒品的癮君子,所以只有可能是被人強行注射了毒品。
如果此人確實如他所想就是“修羅”,那麼肇事司機恐怕也不是路人,而是販毒集團的馬仔。
顧謙非轉頭去看肇事司機時,對方正好也在看他,眼神中充滿了疑惑。注意,是疑惑,而不是畏懼或者內疚等其他情緒,這一點首先就很不對了。對於微表情專家顧謙非來說,這已經算是個不小的疑點。
這起事故已經發生了有一段時間,不但交警還沒來現場,死者家屬更是不曾出現。於是顧謙非決定以死者“家屬”的身份去試探一下肇事司機。
他走上前去,一把揪起肇事司機的衣領,裝出憤怒的樣子,“是你撞死了我弟!”
肇事司機用力地掙開顧謙非的手,反駁道,“不對,你不是他哥!你想幹什麼?”
“你認識我弟嗎?不然你憑什麼說我不是他哥?”顧謙非一下子就抓住了對方話語中的漏洞。
肇事司機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辯解,“不,我的意思是你倆長得不像。”
“他的臉都被你撞得血肉模糊了,你怎麼看出我倆長得像不像?”顧謙非刑警出身,最不怕的就是犯罪分子口舌上的狡辯。
這時候路邊的圍觀群眾都圍了上來,有好事者更是主動幫腔,“你撞了人家弟弟,還想抵賴是嗎?他是不是死者家人,你有什麼資格來否定!”
被大家這麼一說,肇事司機終於啞口無言,知道這種時候多說多錯,只能自認倒黴,“那你想怎麼辦吧?我又沒逃逸,不是一直在這裏等交警來處理嗎!”
眼看周圍的群眾都站在了自己這一邊,顧謙非開始實施下一步計劃,“把你的手機和身份證交出來,放我這裏。等交警來了再還給你。”
“憑什麼?”肇事司機認識“修羅”,自然也就知道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子不可能是“修羅”的哥哥,又怎麼可能同意交出自己的手機和證件。
還沒等顧謙非開口,周圍的熱心群眾又幫腔了,“發生交通事故,過錯方先把證件抵押給受害者,這不是正常操作嗎?難道你想逃?”
這麼說倒也沒錯,正常交通事故,主要責任方都會把駕駛證副頁先抵押在受害一方那裏,直到交警處理完之後再取回。
充當肇事司機的毒販馬仔無法反駁,只能找其他藉口,“我沒帶證件。”
“那就抵押你的手機啊,手機號碼是實名的,不怕你跑!”顧謙非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對方的證件,要的就是手機。
“交手機!交手機!”圍觀群眾中有一兩個當地年輕人惡狠狠地衝著肇事司機吼道,頗有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架勢。
毒販馬仔知道自己好漢架不住人多,他只是被推出來承擔這起交通肇事罪,並沒有打算挨一頓揍。而且事後交警應該能夠從“修羅”的血液中查出毒品成分,他的責任會變得更輕,完全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和這些吃瓜群眾對着幹。於是他老老實實地掏出手機,遞給了死者的“哥哥”。
顧謙非雖然是趙富貴的死敵,但是趙富貴手底下的馬仔卻也不是人人都認得他這張臉。除了需要和他打交道的那些個職業殺手之外,鷺城販毒集團的大部分馬仔並不認識他。
因此今天充當肇事司機的這個馬仔雖然覺得眼前這位“哥哥”非常可疑,卻也沒聯想到顧謙非頭上。這個馬仔一直以為這個“哥哥”是個騙子,冒充“修羅”的家屬來訛錢。所以交出自己的手機之後,他即一直緊盯著“哥哥”,生怕顧謙非突然跑路。
顧謙非目標雖然是馬仔的手機,但卻不是求財,而是爲了證據。接過手機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假裝要記錄肇事司機電話號碼,讓對方解鎖螢幕,並開啟手機的通話記錄。
接下來他並沒有用對方手機撥打自己的號碼,而是開啟自己手機的相機,把對方今天上午撥打和接聽過的號碼全部拍了下來。
其中在事故發生之前,有一個叫“強哥”的人和肇事司機多次通話。如果顧謙非的判斷沒錯的話,這個“強哥”應該是今天這起“事故”的策劃者。相信讓人查一查這個號碼,一定會有驚喜。
做完這些之後,顧謙非的目標已經達成,不可能繼續留在這裏等交警。萬一被交警認出自己是“逃犯”,那可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於是他給剛纔幫腔的兩個年輕人都遞了一支菸,順便讓他們幫忙看著肇事司機和對方手機,說自己要回家一趟,一會兒馬上回來。
眾人不疑有他,反正他把肇事司機的手機也留在了這裏,便應了下來,繼續把毒販馬仔圍住。
離開交通事故現場之後,顧謙非按照原定計劃,前往“修羅”上網時的IP所在地址,也就是他在東孚鎮的住所,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有用的線索。
只是等他用開鎖工具開啟這間屋子時,赫然發現房間裡非常“乾淨”,已經有人捷足先登地掃蕩過了“修羅”的住所。加之剛纔對交通事故受害者進行簡單的屍檢時,他發現死者的身上並沒有手機,顯然是已經被販毒集團的人帶走了。
看來“修羅”這裏已經找不到更多的證據了。但是顧謙非依然不死心地穿上鞋套,進屋勘查了一遍。最終他只在客廳顯眼的位置找到注射過的一次性針筒,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有用的發現。
這支注射器應該就是用來給“修羅”注射毒品的那支,動手的人既然是有預謀的,就不太可能留下指紋,也就沒有多大的價值。
就在他帶著遺憾準備離開時,突然聽見樓道里傳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從窗戶探頭去看時,只見樓下不知道何時停了兩部警車,警燈閃爍,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