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帶人過來時，顧謙非剛剛完成半個居民區的工作量，已經累得邁不開腿了。三十幾個樓梯，一百六七十層樓，感覺用了一個上午時間把一輩子的樓梯都爬完了。

    更倒黴的是他頻繁地在各個樓梯上上下下，挨家挨戶地往門口站一會兒，又不是發小卡片的推銷員，終於把居委會大媽給招來了，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如果不是老李及時趕到，估計居委會大媽又要喊派出所的人來抓賊。

    “顧先生，要不您復職當警察吧。三天兩頭被人懷疑是小偷，嘿嘿！”上一次在江頭二手機市場發生的事情，老李也聽說了，這次終於忍不住調侃道。

    當然，這也不完全是調侃。經過了海城短影片自殺事件的風波之後，鷺城刑偵支隊領導意識到海城刑偵一支隊長朱邦依然對顧謙非“虎視眈眈”，想要把他拉回海城刑偵，現在也是想盡了辦法要留住這個人才。

    老李只是表達出了領導的態度而已。

    顧謙非這會兒已經沒力氣和他說這些閒話了，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繼續，便一個人坐在警車上好好休息。

    人多就是有效率，顧謙非自己一個人花了兩個多小時，勉強排查了半個居民區，而老李他們三個人分工，只花一半時間就搞定了剩下的部分。

    接下來的第二個小區，顧謙非繼續休息，順便吃了個午飯。等到緩過來之後，便也加入了排查的隊伍。如此一來，四個人輪流，一千層樓的工作量分攤下來，似乎也沒那麼累了。

    等他們收工的時候，時間也不過是下午四點，距離晚上下班有一段時間。

    經過第二輪排查，在四個小區裡頭，沒有開啟WiFi的人家一共是四十九戶，和預期的差不多。這四十九戶分散在了四十幾個樓梯，工作量不大不小，一個晚上足以搞定。

    老李和顧謙非商量了一下之後，決定先回支隊，晚上另行安排人手加班。等他們回到一大隊辦公室時，發現方嵐欣已經坐在了自己的辦公室裏。

    “你沒休息嗎？”顧謙非心裏有些不高興，主要是心疼對方這麼拼命。

    看到他一臉不悅的模樣，方嵐欣小心翼翼地吐了吐舌頭，“有啊，休息過了。睡了幾個鐘頭，肚子餓了，就醒了。”

    “那你午飯吃了沒？”顧謙非追問了一句。

    女警花如小雞啄米一般連著點了幾下頭，“吃過了，吃過了。”

    早上看到辦公桌上的早餐，現在又感受到來自顧謙非的關心，她的心裏甜滋滋的，渾身的疲累瞬間蕩然無存。

    不過甜蜜過後，她關注的重心迅速回到了無名屍案上來。“都查完了嗎？把結果給我看看。”

    顧謙非隨手遞上整理出來的門牌號清單，“趕在國慶長假之前，晚上去入戶排查一遍。”

    方嵐欣掃了一眼清單，眼看著工作量不大，頓時鬆了一口氣。“我這就讓小徐安排一下晚上加班的人員。對了，晚上你一起來嗎？”

    顧謙非想了想便搖搖頭，“今晚恐怕還是不會有結果。按照我的預計，在這四十九戶沒有開啟WiFi的人家當中，只有一部分是因為家裏人不在，順手關掉路由器。而另一部分房子有可能是空置或者住戶長期外出，根本無法進行入戶調查。所以晚上的第三輪排查，結果不容樂觀，只會進一步縮小目標範圍，而不能得出最終結果。”

    方嵐欣聞言稍微有些失望，但是立刻就振作起來，“這不是常有的事嗎，只要能夠在一輪一輪的排查當中縮小範圍，都是可以接受的結果。”

    顧謙非對於她的心態比較滿意，雖然女警花做事風風火火，但是並不缺乏必要的耐心和恆心。“今晚算作是第三輪排查，那麼對於第四輪，你有什麼想法？”

    雖然他的內心早有定案，但是卻不希望對方過於依賴自己，當大隊長的人，還是要有自己的主見，否則難以服眾。他相信在兩人重逢之前，方嵐欣在一大隊應該幹得不錯，否則也不能讓手下的刑警們對她服服帖帖。

    反而是在顧謙非出任了外聘顧問之後，方嵐欣對於他的依賴逐漸增加，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小徒弟的狀態，這對於她的事業不是一件好事。

    方嵐欣倒是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顧謙非這樣考教自己，就像五年前一樣，感覺尤為親切。於是她認真動腦進行思考，“第四輪應該是向社羣居委會求助，調取這些房屋的戶主資料，進行聯絡確認。”

    顧謙非聞言總算鬆了一口氣，看來方大美女依賴歸依賴，能力並沒有退步，思路依然清晰。她昨天夜裏之所以沮喪地找自己求助，完全是因為對於第二輪排查沒能達到預期的結果而產生的心理落差。

    “那我就先回去了。”

    方嵐欣一聽這話，頓時撅起了嘴，“又要去幫三大隊查網路販毒啊？你到底是哪邊的顧問？”

    對於眼前美女這種帶著點撒嬌的耍賴口氣，顧謙非實在是找不到什麼好的說辭，只能傻笑一下，灰溜溜地跑了。

    離開一大隊辦公室之後，他並沒有馬上返回同集區。事實上就算他回去了，也沒有什麼正事可做。昨晚剛剛又跟“修羅”買了五片“餅乾”，於情於理，這會兒肯定還沒吃完，不可能再去聯絡對方。而且作為一個客戶，表現得比賣家還要殷勤，這本身就是很容易惹人懷疑的。

    前兩次交易也就罷了，以後就不能再這麼主動了。即便是“餅乾”吃完了，也應該配合王建國這邊的調查節奏，循序漸進地深入接觸，不能無腦地一路向前衝。萬一把“寂寞三秋”賬號上的星幣儲值都給花光了，案子卻還沒查完，豈不是還要額外充值，才能保持與網路毒販們的接觸。

    當然，案子已經查到這個地步，申請一些經費還是做得到的。但是經費畢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納稅人的錢，是屬於勞動人民的，不應該隨便浪費。

    王建國在辦公室裏看到顧謙非進來，頓時眉開眼笑地朝他招招手，“小顧快過來，有事和你說。”

    見此情形，顧謙非知道案子肯定是有了進展，心裏也是很有成就感，於是快步走進王建國辦公室，拉開椅子坐下，等著對方詳細說明。

    “你的發現讓我們開啟了思路，順著直播間刷禮物這個方向去查，結果有了新的發現。”說到這裏，老王賣了個關子，露出一副“你來猜猜看”的表情。

    顧謙非腦筋稍微一轉，頓時猜出了一點端倪，“是不是‘東風’支援的主播有問題？”

    “哦？你怎麼猜到的？”王建國雖然讓顧謙非去猜，卻沒想到他猜得如此快如此準。

    “這是很簡單的邏輯。你想想啊，‘東風’賬號裡的星幣都是毒資，不可能隨便亂花的。他平常跑騷都不曾給其他女主播刷禮物，可見他刷禮物的女主播肯定也是販毒集團的自己人。”

    王建國聽完顧謙非的理由，頓時忍不住鼓掌表示佩服，“不愧是顧大神探！這邏輯，神了！沒錯，我們查那個女主播時並沒有想那麼多，只是順著‘東風’這個賬號的活動範圍去進行排查。結果，我們發現，那個女主播竟然是吳鷺興包*養的情婦！”

    “這就對了，吳鷺興把毒資刷給自己的情婦，也就是把錢從左手轉到右手，不會有一分錢的流失。”顧謙非激動得一拍桌子。這個發現很好地解釋了之前的種種疑點。

    論毒販的心思縝密，真是一點都不輸警方，也難怪王建國查了那麼久，始終沒能觸及鷺城販毒集團的核心。也幸好顧謙非及時出現，在碎屍案和女主播案兩個案件當中，不知不覺地把長夜直播這個隱藏的線上販毒平臺給挖了出來。

    百密終有一疏，趙富貴穩坐泰山那麼多年，沒想到僅僅是兩個案子，就把他的老底給漏了。尤其是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趙威，居然對一個無足輕重的夜班保安使用了LSD這種罕見的毒品，讓警方想不注意都不行。

    經過兩個月的調查，現在長夜直播網路販毒案終於慢慢地被揭開了冰山的一角，鷺城販毒集團的秘密正在一點一點地暴露在顧謙非和王建國的眼中。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毒資數額不夠。你進行交易的那個空直播間二十多萬，再算上吳鷺興給他情婦刷的一百多萬，這個金額還不足以說明長夜直播平臺的問題，最多隻能把吳鷺興和他手下的馬仔抓起來，還動不了趙富貴。”王建國提出了自己的展望，“還得查，至少查出千萬級別的毒資，才能把趙富貴一起帶上！對了，你得想辦法和吳鷺興交易一次，走‘東風’這個賬號，我們一步一步來。先確定吳鷺興的罪證。”

    對於老王的想法，顧謙非完全理解，“好的，昨天我纔剛剛進行第二次交易，暫時還不能繼續。等國慶長假結束，或者到長假後面幾天，我再想辦法處理這事。”

    “嗯，不能急，不能打草驚蛇。好不容易抓住了這麼一條線，一定要穩紮穩打！”這麼多年都過來了，王建國也不會因為一時間看到了希望就急不可待。“你什麼時候準備和吳鷺興本人交易，一定要先和我打個招呼。我這邊會同步進行監控，爭取取得儘量多的證據。”

    顧謙非點點頭表示明白，眼看著差不多到了下班時間，他站起身說到，“那我先走了。”

    “國慶長假好好休息，多陪陪小方。孤男寡女的，你們都不容易。”臨走之時，王建國還不忘打趣一番。

    “老王，別鬧！我現在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不能連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