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謙非刻意的沉默下，兩人一路上無話，九點半不到，就已經抵達翔鷺KTV的另一家店，與刑偵支隊同樣位於開元區的瑞景店。

    鷺城刑偵支隊位於開元區的西北角，往西是滄海區，往北是新湖區，再往北則是同集區，而順著長嶽路一路往東穿過安翔海底隧道就到了安翔區，交通極其便利。

    至於翔鷺KTV在開元區的三家店由西向東分別是帝豪店、瑞景店和前埔店。在帝豪店以西以南，是鷺城最繁華的商業中心，寸土寸金，高昂的店租帶來的是讓人難以承受的經營成本，讓諸如KTV和夜店之類的娛樂場所不敢踏入該區域。

    因此翔鷺KTV帝豪店已經算是最靠近鷺城商業中心的一家KTV，所以生意特別火爆，是翔鷺KTV的旗艦店。但就算是這樣，無名屍案的死者居然沒來過這家店。

    顧謙非可以猜出這是怎麼一回事，只要他再把開元區的其他兩家店都走一遍，就可以確認自己的判斷。

    進了瑞景店之後，翔鷺KTV的工作人員們看著方嵐欣一身警服，都是既緊張又好奇。正常來說，警察臨檢的情況在娛樂場所並不少見，但是一大早還沒開門營業的時候來警察還是頭回見。

    通常出現這種事，只能說明另一種情況——警察辦案。既然是警察辦案，肯定是誰犯事了，這是正常人的思維模式。

    看著工作人員們略顯忐忑的樣子，方嵐欣不由得皺了皺眉。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看到警察會緊張的，通常只能說明這人有問題。

    看起來瑞景店這邊可能有什麼不法勾當，她按下內心的懷疑，轉頭看向顧謙非。此刻的重點是無名屍案的線索。

    顧謙非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機，並沒有WiFi訊號，和預期的一樣。但是出於慎重考慮，他還是走向前臺問到，“你們店的路由器開了沒有？”

    “路油氣？那是啥？”前臺小妹估計是個電腦盲，聞言有點懵。

    顧謙非不得不換一種問法，“好吧，你們店的WiFi賬號密碼是多少？”

    這下子前臺小妹終於聽懂了，從櫃檯裡拿出一張牌子，“掃描這個二維碼就可以連上了。”

    顧謙非拿起無名屍案的證物手機正準備掃碼，猶豫了一下，便換成自己的手機來掃。證物手機裡的任何資料都是關鍵性線索，儘量不要人為地往裏頭增加與本案無關的WiFi賬號密碼。

    掃碼完成之後，他的手機上立刻出現了WiFi圖示，這也證實了證物手機裡頭並沒有瑞景店的WiFi賬號密碼，死者生前沒來過這家店。

    於是他衝着方嵐欣搖搖頭，率先離去。

    方嵐欣見狀也一言不發地跟著離開。今天的工作量比較大，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她已經做好了跑遍翔鷺KTV九家連鎖店的打算。

    就在這時候，瑞景店大廳裡傳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我知道他們是誰了！是‘顧大神探’和他的警花女友！他們是來查案子的，凌晨時候已經去過天海店、蓮花店和帝豪店，咱們KTV的工作群裡，三家店的領班經理都提到過這事。”

    看服飾，說話的這位應該也是個經理。

    顧謙非聞言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把自己給絆倒。所謂警花女友這個說辭，是他幾個鐘頭之前在帝豪店爲了擺脫女工作人員的痴纏而說的謊，誰想這幫八卦的傢伙居然把這件事拿到翔鷺KTV的工作群裡說，現在搞得人盡皆知。

    自己挖坑自己跳，他該如何向方嵐欣解釋？

    似乎解釋不了……

    那就當沒聽見好了。他邁開大步，像逃命一樣離開現場。

    方嵐欣則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一陣竊喜，繃了半天的冷臉終於露出笑顏，同時笑容當中又帶著點羞澀。這一瞬間，那張本來就美豔動人的臉瞬間如盛開的牡丹一般嬌豔。

    也就是顧謙非急著“逃命”，不敢回頭，所以沒看見這一幕，否則肯定又會被迷得不能自已。

    不過他沒看到，不代表瑞景店的工作人員們沒看到。親眼目睹英姿颯爽的女警官秒變閉月羞花的絕世美人，這種震撼不是親眼所見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恰好有一個八卦心比較重的女員工偷偷*拍了兩人離去時的背影，直接往社交平臺上一發，標題上寫著“鷺城顧大神探和他的絕色警花女友”。

    於是乎，這一整天，鷺城的吃瓜群眾們又有了一個熱聊話題。

    上車之後，兩人還沒擺脫剛纔的尷尬，只能繼續保持一路沉默的狀態。

    顧謙非之前是爲了冷處理兩人的關係而不主動說話，現在卻是完全沒臉開口說話了。

    而方嵐欣原先則是在生悶氣，不滿顧謙非一而再地逃避自己。現在卻反過來了，她已經猜出顧謙非在別人面前宣稱自己是他的女友。不管顧謙非這麼說的出發點是什麼，至少說明他的心裏面有這種想法，只是不肯當著方嵐欣的麵承認而已。

    方嵐欣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女孩，只要知道顧謙非心裏的真實想法就滿足了。至於他什麼時候纔會有勇氣承認自己內心的情感，那個以後再說了。

    半個小時之後，警車來到位於開元區最東面的前埔店。無名屍案的證物手機在這裏同樣沒有WiFi訊號。如此一來，顧謙非已經把翔鷺KTV位於開元區的三家店全部確認過了，死者均沒有來過。

    “死者的活動區域應該集中在新湖區，也就是說，他在那裏生活工作。”這時候，他終於可以很肯定地說出自己的結論。

    這是一個基於《犯罪地理學》得出的結論，不但適用於兇手，同樣可以適用於受害者。

    方嵐欣接受了他的說法，並且補充到，“所以我們還要把其他的七家店都走一遍，看看能不能把死者的活動範圍限制在新湖區裡。”

    鷺城一共五個區，開元區和新湖區算是市中心，滄海區、同集區和安翔區算是新區或者說郊區。而市中心的這兩個區面積都很小，加一起只有一百多平方公里，相比之下，三個新區平均都有五百平方公里。

    如果確如顧謙非判斷的那樣，死者主要在新湖區活動，一下子就可以把排查範圍從鷺城的1700平方公里縮小到六十幾平方公里，要想查出死者的身份就會容易很多，需要的警力也會相應變少。

    這絕對是一個突破性的進展！

    接下來，方嵐欣便按照翔鷺KTV宣傳單上的地圖，從前埔店北上去往新湖區的觀音山店，然後再往東鑽過安翔隧道，以逆時針把其餘七家店全部走了一圈。

    翔鷺KTV爲了滿足客戶需求，自然是把各連鎖店的位置安排在那些能夠覆蓋到儘可能大範圍的地點。如此一來，新區的六家店彼此距離就比較遠了。要想把這幾家店走一圈，幾乎等於是全城大搜索。

    這一圈繞下來，足有兩百公里，一路走走停停，上坡下坡、等紅燈、找停車位、走訪翔鷺KTV連鎖店，工作量非常巨大。才跑了三家店，就花了兩個多小時，方嵐欣也在不斷地切換剎車、離合和油門的過程中，累到兩腿打顫，吃午飯的時候不停地揉著自己的小腿。

    顧謙非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雖然嘴上不說，卻主動要求輪換開車。方嵐欣自然明白他的心意，二話不說，在同集區解決了午飯問題之後，就把車鑰匙交到他的手中。

    就這樣繞著鷺城的五個區，從西到東，從南到北，又從東到西，從北到南，等他們回到支隊時，已經過了傍晚下班時間，兩人都累得筋疲力盡。

    雖然過程很辛苦，但是結果似乎比預期的還要好一些，死者不止是沒去過新區的六家店，就連位於新湖區最東面的觀音山店也是同樣的結果。

    這樣一來，死者的活動範圍就不是縮小到六十幾平方公里了，而是更小。

    顧謙非跟方嵐欣要了一張鷺城地圖，貼在一大隊會議室的看板上，拿起尺子和圓規比比劃劃，然後以天海店和蓮花店為核心，畫了一個大大的橢圓形。

    這個橢圓形裡的區域距離這兩家店較近，而距離其他店較遠。根據《犯罪地理學》對於人們慣常活動區域的描述，只要死者不是個特立獨行喜歡跑遠路的人，那麼他的生活和工作區域基本上就可以鎖定在這個橢圓形區域裡頭。

    “明天開始，咱們就在這個區域裡頭，排查所有的娛樂場所。”他指著地圖上的橢圓形區域說到。

    這片橢圓形囊括了新湖區的三分之二面積，並且還帶上了開元區西北角的一小片，佔地面積估計是五十平方公里左右，包含了五個街道辦，四十幾個社羣居委會，上百個居民區，二十二萬戶籍人口，上百萬流動人口。

    雖然這一區域僅僅是鷺城總體面積的三十分之一，但是作為鷺城的工業集中區所在，這裏的人口卻佔到了全市常住人口的四分之一，人口密度高達每平方公里兩萬人，是全市人口密度的十倍。

    方嵐欣看了一眼，不由得嘆了口氣，“範圍是不大，但是人口基數一點都不小！”

    要想在這五十平方公里裡頭找出死者的真實身份，同樣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還需要進一步縮小排查範圍。

    這，也正是顧謙非明天打算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