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趙威身為女主播案的連環殺手這個身份,在王建國的眼中還不如他的另一個身份來得重要——鷺城大毒梟趙富貴的兒子,要說他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在做些什麼,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女主播案太過於嚴重,王建國真的很想跟趙威談談條件,給他一個減刑機會。但是女主播案前前後後的受害者多達五人,如果再把順風車殺手的那樁案子也一起歸罪於他,就意味著整整六條人命。
如此大的社會影響,如果不判個死刑立即執行的話,想必公眾輿論那關絕對過不去。
既然明知自己必死,趙威不管是個多麼混賬的人,也知道出賣自己的老爹沒有任何意義。王建國幾次提審他,只要問題一旦涉及到毒品這兩個字,他必然是三緘其口,拒不配合。
雖然以王建國的經驗,可以透過觀言察色,也就是顧謙非所採用的微表情判斷,從中獲取一些線索,但微表情是無法作為證據被法官採納的。
公訴人總不能在提交證據的時候說,“當我們問及趙富貴是否涉及毒品販賣的時候,其子趙威眼神閃躲,微表情呈現為說謊的狀態,據此我們認定趙富貴販毒罪名成立,懇請法官予以量刑。”
這不是舉證,這是在說笑話!
何為法制?法制就是擺事實講道理,有理有據,疑罪從無。
至於大家認為你有罪,你就是有罪的,那叫疑罪從有,是人治,不是真正的法制。和封建社會皇帝懷疑你不忠就砍你頭是一個性質。
所以趙威對於王建國來說就像雞肋之於曹操,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明明一直在鷺城看守所裡羈押著,他卻沒多少興趣再去提審。
不過趙威的時日已經不多了,一審馬上就要宣判。如果他不上訴的話,基本上就是死刑立即執行了。
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如果王建國再不抓緊時間從趙威身上多挖出一點關於趙富貴的老底,以後就沒機會了。
不過這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趙威死活不開口,王建國想挖也挖不出什麼東西來。現在又不是古時候,嚴刑逼供是不存在的,近幾年連疲勞審問都被禁止了。疲勞審問做出來的筆錄,嫌疑人說翻供就翻供,最終還是要拿證據來說話。
要想以販毒罪抓趙富貴,要麼從他家裏搜出毒品,要麼有他指使手下販毒的音訊證據,其他都不好使。但是趙富貴是什麼人,怎麼可能蠢到把自己的別墅當毒品倉庫來用,更不會在電話甚至日常說話中把毒品兩個字掛在嘴上。
會犯這種低階錯誤的人都是馬仔,而且早就被抓進去吃牢飯了,身為毒梟的,個個都是人精,不露絲毫破綻。否則顧謙非五年來忙忙碌碌,到現在也沒能把東南販毒網的任何一個大毒梟繩之以法。
王建國更是從事緝毒事業幾十載,毒品查獲不下數十噸,卻也同樣沒能把那些幕後黑手送進大牢,抓到的永遠都是馬仔。最好的成績也就是抓到一兩個大馬仔,是毒梟手底下的得力干將而已。
打個比方,趙富貴手下的長夜直播平臺吳總吳鷺興,表面上看起來是公司老闆,風光無限。但是在東南販毒網裏頭,本質上依舊只是一名馬仔。
如果他被抓了,只要趙富貴還在,哪怕長夜直播沒了,毒販們就能重新建立一個短夜直播或者中夜直播,再換一個馬仔來負責新公司,新的線上販毒網路用不了多久就能重建起來。
緝毒是一個任重而道遠的事業,每一個緝毒警都必須為此傾其一生。
付出了這麼多之後,結果卻未必能令人滿意,毒梟依然還在,販毒網路依然在運作。他們所能做到的,無非是在某一個時間段削弱販毒網路,減少毒品流通,讓更多的人遠離毒品。
望著王建國滿頭華髮,顧謙非自然知道對方的目標和訴求,於是很認真地說到,“我準備讓他承認自己擁有毒品這個事實。上一次你們去搜查趙家別墅的時候,不是找不到他持有的那盒含有LSD的香菸嗎?這一次我打算讓他自己承認,蔣瑾年手中的那一盒就是他給的。”
“哦……”老王聞言沉吟了片刻,“雖然持毒比起他的連續殺人案几乎不算個事兒,但對我們而言確實是個機會。至少讓趙富貴離毒品近了一點,不至於像以往那樣,永遠抓不住他的任何把柄。”
“退一步來講,雖然我們依然沒有機會直接抓住這隻老狐狸,卻能讓他再收斂一段時間。趁此機會把已經查明的那些馬仔掃蕩一批,鷺城的販毒網路將會癱瘓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這是顧謙非的設想。
這個想法立刻得到王建國的認可,“嗯,就算是退而求其次吧。能讓他收斂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對了,你手頭應該也掌握了不少鷺城販毒網路的資料吧?什麼時候交給我,我來搞一次大行動!”
如果可以的話,兩個人都希望能夠直接把趙富貴拿下,但證據永遠是一道過不去的坎。
“行!我查了這麼久,不也是爲了能給他們來一下狠的麼!”對方能主動索要,顧謙非不但沒有不捨,反而感到開心。
且不說這些證據如果始終不用,遲早會爛在他的手裏,還有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擺在他面前——信任。
如果不是他和老王這麼熟,若是有朝一日主動遞交材料給緝毒隊,人家信不信還是另一回事。最起碼要驗證一下材料的真實性和可靠性,這樣一來,耽誤了抓捕工作不說,還有可能打草驚蛇。
最理想的自然是現在這種情況,王建國秉著對他的信任,直接將他提供的資料當成可靠的證據遞交檢察*院,申請逮捕令、搜查令等法律文書,一舉將毒販們和他們的藏毒製毒場所一鍋端。
兩個人在一系列問題上取得一致之後,方嵐欣催促的電話也恰逢其會地來了,“你倆到底在聊什麼?這麼久了還不下來,趕緊吃完飯走人啊!”
“嘿嘿,小方急了。”王建國為老不尊地衝著顧謙非擠眉弄眼,“那好,啥也不用說了,吃飯去!吃完就去看守所。”
“行,馬上下來。要不你幫我和老王先把飯菜打好?”顧謙非知道方嵐欣的脾氣,就是辦案的時候非常認真投入。
“行,幫你們打好,趕緊給我下來,掛了啊!”
中午兩點,隨著早上的一場好雨帶走了暑意,這個午後涼爽愜意,讓人慵懶得想要好好睡個午覺。但是不知疲憊的三人卻再次來到鷺城看守所,在管教幹部詫異的眼神中,提審了女主播案的嫌犯趙威。
趙威已經出過一次庭,因為證據確鑿,案情又非常嚴重,控辯雙方基本上沒有什麼可以糾纏的地方。辯方律師絞盡腦汁也只能找個嫌疑人精神不正常的理由,請求改判終身監禁、強制治療,然而這種掙扎非常無力,基本上不可能影響判決。
擇日開庭之後差不多就是直接宣判了。
趙威知道自己的情況,整個人早已沒了生氣,天天數著日子在過著自己人生的最後時光。即便看到提審室裏的三張熟面孔,他也是面無表情、不喜不悲,毫無焦距的眼神直勾勾盯著一旁的窗戶,看著圍牆內的植物雨後生機勃勃。
“喂,轉過來,別發呆。”時間有限,不能讓趙威這麼浪費,顧謙非只能不客氣地招呼道。
趙威聞言慢悠悠地回過頭,眼睛在方嵐欣的俏臉上稍微停留了一會兒,就是這張臉讓他栽了跟頭,“你們還來幹啥?我啥也不會再說了。”
他的這種狀態讓人相當頭疼,如果不能因其他的興趣的話,這次提審估計達不到預期的目的。
對於一個數著日子等死的人,除了給他一條活路,要想得到他的配合可不容易。但是給他活路顯然是不可能的,顧謙非只能想其他法子來調動趙威的興趣。
“我這裏有一張照片,你肯定有興趣看一看。”
是人都有好奇心,哪怕等死的人。而且趙威今年也就是三十歲左右,還不到那種看破紅塵的年紀,哪怕是等死的階段,也無法完全磨滅他的好奇心。
顧謙非的話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便趁熱打鐵地開啟手機裡的相簿,把煙盒照片亮給他看。
看了一眼之後,趙威頓時覺得自己上當了。這東西哪能引起他的興趣,於是打定主意,不管顧謙非接下來說些什麼,他都不會理睬。
顧謙非本來就沒指望一張照片就能搞定趙威,關鍵還是接下來的一番說辭,“你知道嗎,這是你父親的煙,含有LSD對吧?他終於持毒了哦!也許過不了幾天,你們就會在看守所裡見面了。”
“話說八道!我爸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事關自己的老爹,趙威還是沒忍住,與顧謙非搭上了話。
“不騙你。”顧謙非裝出一副得意的模樣,“蔣瑾年你知道嗎?你的鄰居。是他指認你父親的!他說是你父親給了他這盒煙。我們現在已經立案在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把你父親送進來陪你。”
身為殺人案重犯,他和蔣瑾年雖然關在了同一個區域,卻完全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也不像其他案件嫌疑人或者餘刑不到三個月的短期餘刑犯,可以每天到大院裏放風走動。
他們兩在判決之前,都會單獨囚禁。
因此身在看守所中,趙威還不知道蔣瑾年涉嫌投毒案的事情,聞言頓時中計,大聲反駁到,“不可能!那盒煙明明是我送給他的,是他記錯了!”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你說是你送的就是你送的?證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