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罪犯的簽名
只要耐心等待光明,黑夜終將會過去。
顧謙非花了半個晚上收拾屋子,終於在下半夜把自己折騰累了困了,然後一覺到天亮。
早上醒來之後,他考慮著是否要再去刑偵支隊一趟,幫方嵐欣一把。但是一想到隱藏在刑偵支隊裡虎視眈眈的某雙眼睛,他又不想給自己惹麻煩。萬一被盯上,再次暴露新住所,他可沒那麼多錢再去租一套房。
還是等訊息吧,他最終做出決定。
這一等就等了半天,方嵐欣始終沒有打電話過來。等到顧謙非自己坐不住了,又一次主動聯絡對方,“情況怎麼樣了?”
“沒檢索出來。我們高估了共享單車運營公司的大資料。那邊的技術人員說了,爲了確保資料庫不會太過於臃腫,他們的行車軌跡並不是實時的,而是每隔一分鐘進行一次BDS定位。這麼做對於建立行車軌跡大資料就已經足夠了,但是對我們的案子沒什麼幫助。”
“你是說,那部車在雙龍潭水庫邊上的時候,剛好沒有進行BDS定位是嗎?所以我們沒法找到準確的座標。”
“嗯,就是你說的這個意思。實在是太可惜了,明明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可惜又回到原點。明天第十二塊碎屍就該出現了,可是我們依然毫無頭緒,你說我該怎麼辦?”方嵐欣此時顯得特別的無助,早已褪去了女刑警的幹練與英武,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需要港灣來依靠的女子。
“給我點時間,我再好好想想。”顧謙非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幫助對方偵破這個案子。他實在見不得方嵐欣如此沮喪的樣子。
掛掉電話之後,他開啟膝上型電腦,登入電子郵箱下載方嵐欣發過來的碎屍案案情綜述PPT,又一次仔細研讀其中的內容。快速地翻過前面幾頁關於屍塊的描述和照片,他將目光定格在迄今為止的十一個拋屍地點上,堅信那是解開謎題的關鍵線索。
不管是在哪個國家或者是哪個時期,碎屍案都是兇殺案當中最駭人聽聞的,甚至比某些連環殺手更讓人感到恐慌。
殺人可以是預謀,可以是激情,也可以是失手,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兇手,在施暴之後都會後怕,都會迅速逃離現場。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兇手會冷靜地想到毀屍滅跡。
但是即便是這些冷靜的兇手,多半也是選擇埋屍或者往偏僻地方拋屍,根本沒有勇氣繼續對死屍動刀將其肢解。即便是那些以宰殺牲口為職業的屠夫,在面對同類的屍體,心理上也會產生畏懼和排斥的情緒。
可以這麼說,那些碎屍案的兇手,在某種意義上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他們的心裏住著一隻惡魔。這樣的人已經喪失了人性,他們的行為舉止已經不能用常理來判斷。
那麼眼下這起碎屍案的兇手究竟想要透過十二次拋屍的過程來表達一些什麼?或者說他想進行一個什麼樣的儀式?
顧謙非不由得又一次想起“惡魔的首席門徒”RichardRamirez,那位喜歡在殺人現場畫一顆倒五角星的傢伙。那個變態殺人狂透過畫倒五角星這種儀式感,來表達自己對惡魔的崇拜。那傢伙製造的兇案現場宛如地獄,連見慣了死屍的警察都無法直視。
顧謙非有一種感覺,如果無法在第十二塊屍塊出現之日將兇手繩之以法,也許他將會發展成第二個RichardRamirez,成為鷺城的噩夢。
必須在對方進一步黑化之前找到他!
但是問題依然擺在那兒,第十二次拋屍地點究竟會在哪兒?兇手究竟會是誰?
對方費盡心機,既張揚又慎重地挑選拋屍地點,絕不僅僅是爲了挑釁警方那麼簡單,否則迄今為止的四次重複就有些說不過去,鵝公村這樣一個毫無名氣的拋屍地點更是不應該反覆出現。
也許謎底將在第十二塊碎屍出現之後解開,但是警方等不了那麼久。
顧謙非搜腸刮肚,希望能夠從自己所學的包括犯罪心理學、犯罪行為學在內的專業學科,以及所掌握的一切破案技巧中找到那個答案。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高智商的連環殺手會在自己犯過的案件當中留下‘簽名’,以便日後讓自己名垂史冊。”
顧謙非不記得是在哪本書中的哪位高人說的,但以RichardRamirez的倒五角星來看,事實也確實如此。碎屍案的兇手雖然還沒上升到連環殺手的程度,但是高智商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其有規律的連續拋屍本身也是一種連環。在兇殘程度上有所不如,但是在挑釁意味上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麼兇手留下的“簽名”是什麼?他打算以什麼方式在犯罪史上留下屬於自己的特別記號?
只要能夠看破這一點,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不知不覺中,半天時間在思考中度過,直到精疲力盡,他依然毫無頭緒。
顧謙非雖然從小喜歡看柯南,但是他非常清楚,像柯南那樣幾分鐘秒破一個密室殺人案的神探是不存在的,是作者從上帝視角賦予主角的能力和機遇。真正的偵探卻需要大量的時間去分析、去推理、去思考,除此之外,也許還需要一點點運氣。
醒過神來,廢寢忘食的他再次感到飢腸轆轆,今天貌似早餐午餐都還沒吃,直接就到了晚餐時間。想到小區周邊慘不忍睹的生活配套,他決定還是奢侈一點,再去阿羅海吃一頓,就當是把一日三餐的預算全部用在晚餐上,並沒有超支。
出門之後,小區門口往東一百米就有個同名公交站——陽光海岸站。剛搬來兩天,顧謙非對於這一帶的公交線路還不是很熟,雖然昨天坐過一次,今天還是得再看看站牌。
“847路,阿羅海城市廣場。”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搭乘的那路公交車,但是眼睛卻在站牌上定格了。
鷺城也算是個國際化都市,公交站牌爲了照顧不認識中文的外籍人士或者遊客,特地在每個站名後面用拼音進行標註,而阿羅海的拼音就是“ALUOHAI”。
“阿,A?”這個字母有如一道耀眼的閃電劃過他已經因為思考過度而一團混沌的大腦。於是他迅速回憶碎屍案的其他幾個拋屍地點,並且從衣兜裡掏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把這些地點的拼音寫出來。
紫荊路=ZIJINGLU,河陽路=HEYANGLU,呢喃club=NINANCLUB……
這些地址就像一個密碼本,把碎屍案兇手所要流傳於犯罪史的那個特別記號記錄其中。
這時候,顧謙非已經忘記了飢餓,旁若無人地蹲在公交站牌底下,在記事本上不停地寫寫畫畫,試圖找到解開謎底的最後一把金鑰。
“怎麼早沒想到這點呢?”他既興奮又懊惱。
每個月前往位於阿羅海的主題密室脫逃“兇案現場”進行重新場景重置,他都會設計一些解密環節。由於面對的是一群密室脫逃的業餘愛好者,他不可能設計那些專業的替位加密或者仿射加密,那種難度的密碼對於專家來說也許是小菜一碟,但是卻會讓玩家喪失信心,進而對“兇案現場”失去興趣。
所以他更多的是設計一些小兒科的密碼,讓玩家們去破解,而在這其中,拼音密碼是最常用到的一種。
“紫荊路、河陽路、阿羅海、呢喃club、歌劇院、河陽路、鵝公村、呢喃club、歌劇院、五一廣場、鵝公村,如果是藏頭密碼的話,就是紫河阿呢歌河鵝呢歌五鵝,取其首字母就是z、h、a、n、g、h、e、n、g、w、e。”
“有了!就是你!這是一個名字,姓氏是張或者章,第二個字大概是恆或者衡之類的,we後面只能是i或者n,大概是偉或者文,合起來應該是張恆偉或者張恆文的諧音。也就是說,兇手把自己的名字簽在了十二個拋屍地點的地名中。”
興奮之餘,顧謙非立刻拿出手機給方嵐欣撥打電話,“喂!嵐欣!我找到兇手了!兇手叫做張恆偉或者張恆文或者張恆溫什麼的,反正就是這個諧音!他把自己的名字拆分成十二個拼音字母,藏在了十二個拋屍地點當中,以此作為犯罪簽名。”
“天啊,你是怎麼想到的!”電話那頭,方嵐欣花了十幾秒鐘進行消化,終於理解了顧謙非想要表達的意思。“居然是這個意思!這傢伙太瞧不起人了!太瘋狂了!你馬上來刑偵支隊,我們晚上加班,加班!一定要趕在兇手最後一次拋屍之前做好布控,一定要把他抓住!”
“我琢磨了一天,到這會兒還沒吃飯呢,你總得讓我先填飽肚子吧!”
“辛苦了,我的顧老師!我幫你叫外賣,你來刑偵支隊吃,快來!不說了,我要把那些已經下班回家的傢伙喊回來!掛了啊!”電話那頭,方嵐欣的聲音又一次充滿了活力,這是二十多天以來案情最大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