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太牙將大理寺呈上的調查報告扔在了几案上,口中沉吟道。在牢獄中接受審查的朱子明雖然已經暴露了身份,但卻依舊緘口不言。
“是臣失職。”
大理寺卿惶恐地說道。
“並不是卿家的錯。朱子明這個人,雖是個才子,卻也還有些骨氣啊。……或者也許只是個傻子而已。”
就反抗君主這點來說,更像是後者。
“讓我去會會他。”
“這怎麼——”
“我對他有些興趣。”
“……是。臣領您去。”
大理寺卿雖有些勉強,但還是走在前頭給太牙帶了路。
牢獄中,獄吏們正在向那個嘴硬的犯人潑水。但是讓人吃驚的是,直到現在那犯人還是沒有喪失敵對和反抗心。
太牙從列隊迎接自己的獄吏面前走過,在審問牢房裏高高在上的座位上落了座。大理寺卿在身旁侍命。
“還是不想說嗎?”
聽到問話之後,朱子明透過被水與冷汗沾溼的亂髮瞪著太牙。
“……你是什麼人?”
獄吏們用六角棒摁住他。
“無禮之徒!仔細你的嘴吧!”
太牙用手示意他們退下。
“不必了。……我還沒報上姓名吧。琰國太子,煬太牙。歡迎原湘國太子太傅遠道而來。”
太牙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子明則驚訝地張大了雙眼。
“……就是你!”
“混帳!”
太牙這次沒有阻止。
“你難得遠道而來,我本也想好好地招待你的,但是這畢竟也要講究禮節。你原本可以從正門堂堂正正地進來。現在卻從後門鬼鬼祟祟的混進來,就難怪會被當成小偷了。”
“別把我跟小偷混為一談……”
“不是小偷又是什麼?”
太牙瞪著他。
“原來如此,你的確不能算小偷。好不容懷疑鬼鬼祟祟地混進來了,卻沒把重要的東西偷出去。小偷才該說別把他與你這種呆子混為一談呢。”
咯吱,太牙聽到了用力的咬牙聲。是子明發出來的。
“你的目的是什麼?要推翻琰國嗎?怎麼推翻?內有同夥嗎?是湘國人嗎?”
在太牙的逼問下,朱子明昂然地抬起了臉。
“我不打算回答不知禮數之輩的問題。”
大理寺卿漲紅了臉。
“太,太無禮了——”
太牙用手示意制止了他,繼續往下說:
“爲了確認我問一下,你說得不知禮數之輩是指我嗎?”
“除了你還會有誰。如果是知書達理的人,又怎麼會卑鄙地將一國的公子囚禁在那種地方呢。”
“住口,簡直莫名其妙!”
大理寺卿粗著聲音怒吼起來。
“稍等。——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就可以基於義憤地潛入宮城來了嗎?”
“……”
子明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看起來他是怎麼都不願意開口了。太牙輕輕嘆了口氣。
“至今我都顧及到月心的感受,而沒有對你用酷刑,但是如此你還是不願開口啊。你是想要抱石嗎?”
抱石,也被稱為算木之刑(注:算木是古代占卜之用的四角棒),是一種拷問方法。讓犯人跪坐在三角木材上,然後不斷地在膝蓋上增加石塊。這是用來對付無法用鞭笞讓其開口的犯人的拷問方法。
但是,讓子明有所反應的卻是太牙話裡的其他部分。
“……月心?”
太牙繼續說明下去。
“在湘的時候好像是叫水月的吧。”
“公子……!”
太牙向作出激烈反應的犯人投去了冷漠的視線。
“連個名字都沒有叫起來會很不方便。所以我選了佳字替他取了個名字,難道這不合你意嗎?”
“不是這個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
“身為湘王陛下的大公子,卻被冠上了琰國風情的名字,實在是太汙辱人了!”
大理寺卿頓時大怒,渾身噴發出馬上就要把犯人斬首是問的怒氣。
太牙依舊阻止了他。
“……那麼,你認為誰纔有權力給他冠名呢?”
“除了身為公子父王的湘王陛下之外,還能有誰!”
這話說得很對。自古以來,出生的孩子的名字,都是由父親,或者是一族的長老之類的人物給取的。
但是,現在這對太牙來說是個天大的笑話。難道事到如今還要那個湘王陛下為他冠名嗎?
對於前湘王,他是沒有一點好感的,於是諷刺地反駁道:
“那位陛下現在已經在黃泉之下了,這可如何是好?”
“這又另當別論了。但也不必琰國人來插嘴。”
“話雖如此,但事實上你們不是至今一直丟下他不管,連名字都沒有冠一個嗎。看起來你們好像很在意這些,但是連名字都不給他取。這就是你們湘國人的所作所為啊。”
子明憤憤地回罵:
“湘國是注重禮儀的國都,誰又敢對身為主君大公子的王子做出此等譖越的舉動啊。只不過因為不便就隨便地為人冠名,說到底琰國也就是蠻夷之地而已。”
太牙也一針見血對回敬道:
“拘泥於禮數規矩,卻喪失了真正重要的東西。看來湘國也不過如此罷了。”
“……!”
子明咬牙切齒。
“而我則將加害你所仰慕的公子的眾人都送進了陰曹地府。難道你不應該把我當成恩人嗎?”
“痴人說夢!對毀滅了故國的敵人,我們為什麼要感恩戴德!”
“那麼,你就是為王子感到惋惜,但是又不願改革體制的隨波逐流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