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訊息
耳邊迴響起太牙的聲音。月心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一下上升到了臉部。緊接在謀反,謀大逆之候,謀叛是第三大重罪。這要是被發現並被逮捕的話,根據故國的法規,是斬首之罪。
“爺爺……柏翁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他是絕對不會騙我的。子明也一樣,所以請大人務必明察。”
“可判斷這個並不是我史書大夫的職務。……我很遺憾。”
聽到火烏冷淡的語氣,月心激動地站起身來。
“那麼,我直接去說明,請讓我面見太子——”
火烏委婉地勸阻他:
“最近太子政務繁忙,可能無法見您。”
“那我等,就算在外面也無所謂,等到什麼時候都無所謂。”
“這也使不得。請您自重。……這離宮附近,最近佈下了比平時多上幾倍計程車兵。”
聽到這話,月心驚呆了,他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第一次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我也被懷疑了嗎?”
“不。啊,我深感抱歉,是我言詞不當。”
火烏緊張地否定了月心的話。
“只是希望公子身邊發生了什麼事的話能夠馬上得之。例如,如果朱子明有同夥打算劫奪公子的話,可以及時防範。不僅如此,如果公子再拔劍刺進自己胸口的話……”
“……火烏大人。”
“只要在這裏,公子就是安全的。如果您說要等的話,就請在這裏等候吧……這次的事,小君好像也相當惱火,不管我說什麼都聽不進去。請您暫時先忍耐一下吧。”
月心深深地嘆了口氣,將臉埋進兩手之中。事態很嚴重啊。
火烏擔心地站起身來。
“您看來是累了啊。今天的筆錄就不必做了。您好好地吃頓飯,然後就休息吧?”
對於火烏的擔心,月心搖頭拒絕了。現在還不知道柏翁和子明情況如何,自己哪有閒暇管自己的身體呢。
“如果有什麼吩咐,就交給沙舟吧。或者也可以吩咐侍衛。今後請一定要沉住氣,不要想不開。”
火烏如此叮囑了一句,就回去了。
月心伏在了桌子上。想站也站不起來。
“火烏大人回去得真早啊——月心大人?”
是沙舟。月心緩緩地抬起頭來。
“您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緊張地趕到的沙舟趕忙摸了摸月心的額頭,並且替他把了下脈加以確認。
月心卻制止了他。
“……沒什麼。只要躺下稍微休息會兒就好了……”
“月心大人……”
“別放在心上,你去**的事吧。”
站起來之後,身子不穩地搖晃著。沙舟想伸手支撐他,但是卻被拒絕了。
“……月心大人。”
“沒事的。只是有點中暑而已。”
到了房中之後,月心只穿著一件單衣上了臥榻。
將月心脫下的外衣疊好之後,沙舟說道:
“如果有什麼吩咐的話,您就搖桌上的鈴,小的馬上趕到。”
“有勞了。”
聽不到年輕人的腳步聲之後,月心常常地嘆出了一口積在胸口的氣息。他沒有拉起被子,反而是順手拿起了太牙的袍子。
自己讓太牙發怒這個事實,沉重地壓抑在了胸口。是自己不該偷偷摸摸,想要私下解決的不好。也許當初應該把子明引薦給太牙的。那樣的話,子明就不會潛伏在城內,也不會發生柏翁包庇他這種事了。
沒想到最後落得一個謀叛的嫌疑。
——在琰國,這些都是值得萬死的罪。
殘留在耳邊的聲音,在腦中盤旋不去。月心的身體因為不好的預感而不由得顫抖不已。
子明對自己來說,就好像是父親般的存在,柏翁則是祖父般的存在。兩人都比自己的血親更加親近,是他們無私地幫助了一無是處的自己。
特別是子明。明明才能過人,年紀輕輕就被任命為太子太傅。但卻因為與自己扯上了關係,而遭到了王的疏遠。現在正是自己應該報答他的時候。
對了,還是必須與太子見一面。月心下了床,但是心中卻充滿了不安,再也跨不出步子。
太子還會聽我的話嗎……?
就連那個曹火烏都說太子不聽他的進言,太牙應該是怒火沖天的吧——在這種狀態下,也許他連自己的聲音都不想聽到呢。
不光如此,如果他那火箭般的視線,如今卻變成了冰凌射向自己的話,如果他對自己說“我跟你無話可說”的話,那該如何是好啊。
月心一下子全身無力,膝蓋一軟坐在了榻上。
他則罵著自己太沒骨氣了。既然要報答捨身幫助自己的那兩人,又怎麼能貪戀自身的性命呢。
但是,月心已經怎麼也站不起來了。不被需要這種話,聽過一遍就足夠了。聽到自己的生父那樣對自己說過一次之後,再也不想聽任何人對自己那樣說了。這種恐怖感徹底地絆住了他的腳步。
但是,如果——如果就在這段時間裏,柏翁和子明被處刑了的話。
腦海中浮現了上次戰爭中,父王和叔父他們,以及嬪妃們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們的下場。在琰國,特別是對這個嚴厲的太子來說,謊言和背叛是最不可饒恕的。這次柏翁他們必定會被判重罪。
那樣的話,自己也只有請求接受同等處罰了。僕人的過錯也是主人的過錯。不管是怎樣的處罰,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有了這樣的覺悟之後,月心深深地嘆了口氣。
等到太子審問的時候,一定要清楚地進言。
即使這結果顯而易見是被賜死,也決不退縮。不管是斬首,還是服毒或刎頸,這次絕對不給自己留任何餘地。
月心閉上了雙眼,淚水滴在了太牙的袍子上。眼瞼裡依舊是不變的一片黑暗,但是現在那黑暗像是要將他全身都吞沒了一般。
“……還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