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樞楠還是覺得去找宋琦，他並未敲門，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是我，有點事。”

    “來了。”宋琦精神很差，她強擠出一個笑容，光鮮亮麗，縱使如此，也掩蓋不了她眸子裡深深的倦意。

    宋樞楠從未見過如此疲憊的她，有些猶豫，是不是該讓她好好休息。

    “進來吧，記得順手關門。”

    宋樞楠放下了猶豫，往裏走了幾步，然後把門輕輕合上。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麼，是關於你爸的下落吧。”

    “我在想，我父親他到底在不在雲中學校。”宋樞楠倒是希望他不在，若是在，卻遲遲不來見宋樞楠，那一定是有潛在的甚至已經顯露的危險，或是脅迫或是控制，令宋文羽脫身不得。

    宋琦搖搖頭，“這件事很難說，我在雲中學校一年，見到的第一個宋家人還是你。其實你根本就不瞭解這個地方，我希望你能聽我的，千萬不要執著於這裏。你哪怕知道宋文羽在這裏有危險，也絕對不能久留，這些事，不是你能解決的。宋家就是一個深淵，它真的會吞噬你的。”

    “唔，”宋樞楠閉上了雙眼，眼神中的苦痛被眼皮死死遮住，卻蓋不住盈眶的熱淚，“那你呢？你就能解決了？”

    “我只能說，我和你不一樣。”宋琦為他拭去臉上的淚水，動作很輕，很溫柔，也很謹慎，如同蜻蜓點水，只要水面一有波動，蜻蜓就會飛離水面。還好，水面風平浪靜，任由她的指尖劃過，既未激起圈圈漣漪，也未有潮水退去，然後緩緩地露出水下如墨的黑曜石。

    宋樞楠感受得到臉頰上傳來的溫暖，那種溫暖如電流般刺入心臟，卻還是未能睜眼。他知道自己的眼神該有多複雜，也猜到了宋琦的眼裏會有什麼。他問道：“不一樣是什麼不一樣？”

    良久，宋琦才道：“命吧，我們的命不一樣。我無法逃離這種宿命，但你不同，你父親假死，就是爲了你不要捲進來，他斬斷了冥冥中的那根線。所以說，你本來就不應該在這裏，你的人生軌跡和雲中學校應該是平行線，永不相交，懂嗎？”

    “嗯，可我是人被故意送進雲中學校的。”麪店老闆，一紙入校通知書。若是他本來就不該在此，那這件事就更復雜了。

    “我知道，有人要你牽扯進來，必定是心懷鬼胎。哥，你很聰明，你現在也應該明白這後面有多深的水，相信我，你該走了。”

    “還有，你說父親的死是爲了我。”宋樞楠終於睜開眼，對上宋琦焦灼的目光，他找不出一絲戲謔。

    宋琦堅定地點點頭，“對，你父親寧可永遠避世，活在角落裏，也要你離這遠遠的，護你周全。你應該能想象得到雲中學校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你家裏人是爲了你好，爲了給你一個和宋家毫不相干的人生，可你偏偏不信邪，非要來雲中學校。”

    “一開始你是爲了找你父親，我能理解，但是現在我告訴你，你即使找到了他也沒有用，他已經替你走了那條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宋樞楠，你給我聽好，你找不回宋文羽的，你現在必須離開，否則的話，你也會被捲進來。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父親已經為你犧牲了自己，你再犯傻，對得起你家裏人嗎？”

    真相居然是這樣，宋樞楠忽然不想知道真相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接受不了真相。心如刀絞，痛徹心扉。

    他用顫抖的聲音說：“我會離開的，我都懂了，你們都是爲了我好，我不會再任性了，但是我也忘不了雲中學校，因為我無比的憎惡它。其實你知道很多，宋家崛起的另一派勢力就是你家那一脈，當年的叛亂者，如今的野心家，都是你家裏人，對吧？”宋樞楠明白了，這個看是單純、大大咧咧的女孩其實沒有他想的那樣簡單，她這潭深水裏的一股暗流。

    宋琦躲開他審視的目光，微微頷首。

    宋樞楠的答案又對了，可這不是考場，正確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了，曾經他討厭的錯誤在此刻卻令他萬分期待。

    “你還是那麼聰明，短短几天的時間裏就想到了我好久才弄明白的事，但你不需要知道更多了，你的疑問也不必執著了，都結束了。”

    “你……你也不喜歡這裏，對嗎？”宋樞楠還是換了個問題，有些答案，他是害怕的，既然如此，還不如不問。

    宋琦抬眼看他，那雙眼眸比淚珠還要清澈，“嗯，我也討厭這個骯髒的地方，說實話，我好羨慕你，有那麼愛你的家人，可以離開，過我向往的生活。雲要散了，你該走了。”

    “謝謝你勸我這麼多。”宋樞楠還想多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他心裏五味雜陳，這些天來，那麼多事攪合在一起，任誰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