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你偽裝得沒有任何破綻？”她還是不放心這個弟弟，儘管他已經二十歲了。

    “你不相信我？”他不滿地說，“這傢伙看都沒看到我就被我打暈了，那小姑娘也叫了句‘宋尊亭’，我也沒出聲，怎麼會有破綻？對了，這是宋尊亭的體檢報告。”

    她點點頭，瞥了一眼烈火中的四十五號宿舍，“好，只要把黑鍋甩給宋尊亭他們就行了。我們走。”

    “姐，”他小跑跟上去，“我們不會被發現吧？”

    “噓，快走，有人來了。”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一群烏鴉被驚起，打破了槐樹林的寂靜。

    “那裏有人！”有人指著烏鴉飛起的地方驚叫。

    黑暗中，姐姐捂住弟弟的嘴，看見那群人往反方向走去，於是鬆開了手，“還好我留了後手，要不就危險了。現在可以走了。”

    弟弟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麼還是這樣？”

    “萬一你壞事了呢？宋家還不是我們的天下，凡事都要謹慎。”

    宋樞楠是被宋琦推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宋琦焦急的神色，說:“我還沒死呢，這是哪？”

    宋琦累極了，也顧不得地上髒，直接坐在地上，說:“這裏是宿舍外面，你暈了差不多五個小時，現在都快天亮了。還有，那個人把四十五號宿舍給燒了，應該有人救了火，但是沒管我們。”

    宋樞楠看向四十五號宿舍，的確是一片焦黑，他揉了揉後腦勺，手碰到一個大包，疼得要命。“哪個混蛋？下手這麼狠，你呢？還好吧。”

    “你猜猜那個混蛋是誰。”

    “那你容我想想，”宋樞楠偏著頭思考，“主任？你父親？”

    宋琦搖了搖頭，“都不對。”

    宋樞楠懶得去猜，“你直說吧。”

    “宋尊亭。”宋琦咬牙切齒地說。

    “爺爺？”宋樞楠有些不相信，即使家裏人不想讓他知道雲中學校的秘密，也不必下毒手吧。

    “我騙你幹嘛？我看到他了，是宋尊亭沒錯。”宋琦細緻地拿掉宋樞楠頭髮上的樹葉。

    宋樞楠感覺有些不自然，臉微微泛紅，她的舉措似乎太過親密了，也或許是想多了吧。“我記得你說過，血中臉是有易容的功效的。”他盡力地把思緒帶回正軌，卻還是掩不住臉上的一抹緋紅。

    宋琦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啊！”

    “可愛？”宋樞楠摸了摸泛紅的臉頰，好像更燙了。

    宋琦偏著頭問：“害羞了？”

    “算是吧，我……”宋樞楠欲言又止，原本想要岔開話題的話還是卡在了喉嚨裡，硬生生地被他嚥了下去。

    宋琦眨巴眨巴狡黠的眼睛，“哥，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如既往的羞澀。”

    “嗯。”他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好用單音節詞應付。臉好像不那麼燙了，這算是緩過來了吧？

    “說正事，他真的是我爺爺？”宋樞楠直視她的眼睛，緩緩地說。

    宋琦也不去躲開他的注視，“只是一眼，我也能判斷那是宋尊亭，至少是他的樣子。也不一定是他，就像你說的，血中臉有易容的作用。”她沒有說的是，其實直覺告訴我，那就是宋尊亭。

    “我累了，回去休息會兒吧，雲中學校的人似乎也都回來了。”宋樞楠戴上眼鏡，看向燈光溢位教室的教學樓，眼鏡上有少許露水，看不清楚，燈光朦朧，泛着黃色的光暈。

    雲中學校，我到底該不該看清楚？宋樞楠在心裏問自己。

    宋琦看著宋樞楠遠去的背影，目送他走遠。我究竟該不該在他還未完全捲入這個漩渦之前，把他推出去？

    宋樞楠點了油燈，坐在寫字桌前，閉目靜思。他的心很亂，這二十天來，他或目睹或經歷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無法淡定下來。急躁，會讓大腦更亂，他強迫自己回到一個較為冷靜的狀態。多年的考試經驗告訴他：越急越容易出錯。

    宋樞楠在紙上寫下“宋尊亭”三個字，那個人真的是爺爺嗎？應該不是的，這個人的做法是先打暈宋樞楠和宋琦，然後放火燒了四十五號宿舍，看起來是爲了切斷線索，阻止調查。可宋樞楠清楚，如果宋尊亭真的要插手阻止這一切，他會讓宋樞楠永遠的離開雲中學校的。

    看起來更像是阻止我的調查，再順手栽贓給爺爺，宋樞楠將紙上的“宋尊亭”劃掉，在旁邊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哥，在嗎？”宋琦在門外輕聲說道。

    “嗯，在的呢。”宋樞楠邊說邊去開門，宋琦已經換了身衣服，手裏端著一碗飯，熱氣騰騰。

    她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似乎是要掩蓋嚴重的疲憊之色，“我剛剛去了食堂，順便給你帶了一份。”

    “嗯，謝謝。”宋樞楠接過碗，招呼宋琦進來坐坐。

    宋琦眼尖地發現了宋樞楠的日記本，“你還在糾結那個人是不是宋尊亭呀？”她也不見外，翻著日記前面的內容，寫了好幾頁的推理。

    “我一直都不相信那就是我爺爺。”他頓了頓，把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

    “我更相信是另一派人所為，那本日記應該也是他們偷的。”

    宋琦認真地聽完，消化了片刻，“不是宋尊亭也好，要真是他，就說明雲中學校已經不在他手裏了。”

    “如果宋尊亭都到了要親自出手的地步，只能這樣阻止你，那就表示他連送你離開雲中學校的權力都沒有了。”宋琦嘆了口氣，幽幽地說。

    確實如此。

    宋樞楠預設了她的話，安靜地解決碗中的食物。

    “我先走了，有什麼事互相通個氣。”宋琦依舊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急步離開，隨手把門帶上。她沒等宋樞楠的那一句“再見”，她的心很亂。

    宋樞楠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他也看出來今天宋琦的狀態不對。他瞥了一眼日記本，在他劃掉的“宋尊亭”下，多了一行小字——不要忘了你來這裏的初衷，找到宋文羽就走吧，雲中學校的事，你不應該參與的。

    “初衷嗎？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要忘了。”宋樞楠細長的食指劃過那行字，無聲地笑了，“我來這，就是爲了找人呀，怎麼越走越偏了？”

    宋琦還是決定把宋樞楠推出這個錯綜複雜的迷宮，她已經陷進去了，她不想看著宋樞楠也誤入歧途。

    當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呀，宋樞楠在心裏感慨，來到這裏不久，他就忘了初衷。可知道了目的，他還是不知所措，連宋文羽在不在雲中學校他都不確定，談何尋找？一直以來庇護宋樞楠的那個人，會不會是宋文羽呢？他毫無思緒，想不明白，心力交瘁，思緒雜亂。

    那隻停在紙上的筆就一直懸停著，即使想到了什麼，宋樞楠也沒有動筆，他不敢接受自己的想法，對他而言，那更像是噩夢。最終，一滴墨水落在紙上，在素白的紙上留下一個大大的黑色墨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