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決鬥的開始
一對一。
對於武裝職業來講,這大概是個既久遠又熟悉的詞彙了。無數的戰爭證明過,即便是再強大的敵人,再複雜的可利用地形,也架不住複數敵人的火力壓制。任何的級別都有一個度的上限,人海戰術總是能輕易令人絕望。
別說是同級別,即便是在上下差距最大的五階和六階戰士之間,配給制式的裝備,以及同樣充足的彈藥補給,以一敵百也只是夢想而已。
連理論都不可能實現。
以花家代代產出的宇宙頂級戰士而言,歷史記錄裡面對百名中下游文明的五階戰士,最好成績也只是以一對七十三慘勝,隨後,不治身亡。而那一次,花家的那位戰士還是配置了三代定製的武器防具。事實證明,戰術思想、個人技戰法、優質的裝備對人實力的加成也是有極限的。
所以無論是對於職業軍人、僱傭兵還是某些軍事家族的私軍和護衛們來說,能群毆就絕對不單挑!
可花敬亭實在對身邊的這群人不抱有任何信心。如果還是四十人的滿編部隊,或許還有八九成的勝算,可他們一開始敵暗我明,一下子就去了一半人,之後的戰鬥也證明了哭臉人的實力絕不在他之下。
他不是心疼這些戰士,實在是覺得他們贏不了,而且他眉心隱隱感覺有些刺痛,似乎是什麼人一直用針尖抵在自己的額頭上一樣。
狙擊手。
怕是還沒到六階,否則不會像這樣隱忍不發——在四階到五階的階段,遠端的精確打擊射速有限,花敬亭對於射程超過兩百米發射的子彈都可以後知先覺,閃避開來,而剩下的也都不是什麼庸手,就算不知道子彈會從何處飛來,也能在射擊的一瞬間直覺般做出閃避反應。
而近程,狙擊手甚至不會有瞄準的機會,這兒的任何一挺步槍都可以迅速讓他的槍管閉嘴。
然而,這是一個訊息。
花火還有幫手。假如只有一個,那他可真是要偷笑了,但看花火從容接受決鬥的態度,花敬亭明白,可能性很低。而且……
就算沒有幫手,對方是有心算無心的襲擊,甚至可能是有目的地打著拉鋸戰……
他明白一個可能,自己從發現他或許是這場生存競爭的參與者後,就讓他膽戰心驚的可能……
所幸,他似乎是打算完全壓服自己,而不是單純地奪取性命。否則,就不必親自冒險單人迎擊一整支四階以上級別戰士的中隊,而是以碾壓之勢來解決他們。
決鬥,這是最後的機會!
在他的後方,僅剩的人中,一名砂灰沾滿面龐的年輕戰士通紅著雙眼,微微抬起槍口。槍口所指,便是哭臉人所在的方向。他知道,即便放下了武器,哭臉人也是六階的存在,強過大人以外的所有人,自己的偷襲必定不能成功。
但是爲了死去的弟兄……就算是遲滯一些他的速度也好!就算是花大人,也能理解的吧。
只要大人先一步碰到槍……
一隻黑色手套覆蓋的粗大手掌壓下了他持槍的手。年輕戰士一愣,微微側轉頭顱,便看見身邊的老兵仍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只屬於兩人的戰場,不住搖頭。
“相信我,孩子,”一道粗獷的聲音沉沉響起,“你要是這麼做,之後面對的不只是大人的怒火。而到時候,不僅不會起到你想象中的效果,我們也真的玩完了。”
“你忘了大人帶我們出來的時候說過什麼了嗎?”
年輕戰士恍神,低頭,強忍著那份不甘,咬牙道:“沒有忘。”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們和那兩個人不一樣。這是他們的遊戲規則,而我們,接受就好。”
“很高興你還記得,孩子。”老兵終於轉頭,直視著年輕戰士。
他接著道:“既然加入了這支隊伍,就意味著大家都已經有了面對死亡的覺悟,你不必介懷。”
然而這近乎安慰的話語顯然沒有起到相應的效果,年輕戰士狠狠錘了一下地面,恨恨道:“可我就是覺得不甘心。”
“沒什麼好不甘的,他們……唉。”老兵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掐在了脖子裡。
你們不需要知道這些,但,他們之間的衝突和矛盾,都是爲了這方世界的和平安定。
以及爲了某些人當初不經意釀成的禍亂贖罪……
整整七千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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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麻雀”的準星從年輕戰士的眉心移開,綠寶石般的眼睛未曾泛起一絲波瀾。
嘛,兵帶的還不錯——他的心裏如是想著。看看並沒有其他人還有小動作,他也就開啟了了另一個私人頻道:“警告,狗那裏怎麼樣了?”
過了數秒,才從混雜著滋滋聲的另一邊傳來了一個充滿磁性的男音:“忠誠的老哈巴狗還在陪小朋友們愉快地玩耍呢,真是難以置信,他那張快四十歲的臉就沒人看出問題來麼?我甚至懷疑他和那個院長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黑暗交易……“
“他確實是交涉專家,廢話就別講了,你那準備好了?”麻雀毫不猶豫地打斷了男人的話。
“萬事俱備。”
“好,我們這就快完事了,馬上過去。”
“要我準備一下給你們接風洗塵嗎?”
“隨你,然而未成年不能進會所希望你能明白。”
“誒,我說小麻雀你其實也老大不小了,多少該接觸一下社會人的生活,不如就從……滋滋……”關掉了耳機之後,麻雀拔出大腿上插著的刺刀【漪穿】,捅在左手邊的堅硬地面上,靜候佳機。
另一邊,一個左臉紋著火焰的黑色燒傷紋身的黑長髮英俊男人聽到手機對面的關機聲,無奈地搖搖頭,收進了長擺風衣的口袋裏。
他踢了踢腳邊被五花大綁,滿臉血跡的光頭橫臉男人,問道:“都聽清楚了?我可是說已經辦好了哦!可別讓我失望啊。”
光頭男人微微顫抖,說不清楚是因為畏懼還是憤怒,可他環視一週,看到了那數不清的黑色武裝戰士,感受著那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他又仔細看了看自己身後被聚在一團,或是恐懼,或是憤恨的下屬,還有抱作一團的家眷。
光頭男人終於還是擺正了心態,跪坐,垂首,道:“我明白了。”
風衣男人終於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隨手摘下衣襟別夾的墨鏡戴上,整整衣領站了起來,轉身道:“相信我,你們會為自己的選擇感到自豪的。順帶一提如果之前的接觸你們的態度能更和善一點,我們也就不用在這個車庫見面了呢。”
風衣男人皺了皺眉頭,稍微揉弄了下鼻頭,顯然是對地下停車場的環境不太滿意。
“我們之後要怎麼聯絡你?”光頭男人沉聲道。他已經完全接受了對方的支配。事實上,只是把幹部們打了一頓和把他和家人們綁來卻沒有再越一步,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或許他們說的對,要是能接受那種“還不算壞的交易”,他們也就不需要受皮肉之苦了。可要不是他們證明了他們不僅有讓他們“死”的能力,還有讓他們“活”的本領,他也不會這麼識時務吧。
光頭男人心底苦笑。
“等我們要找你,自然會出現在你面前。”男人揮了揮手,一聲槍響,男人的老婆孩子頓時“啊!”的叫出了聲,女人緊緊捂住了孩子的眼睛,直到確認了那一槍只是燒斷了綁住男人的繩結。
射擊的是最遠的位置,射擊時沒有刻意瞄準,而且中間還間隔著至少五個黑衣人,只要稍有偏差就會命中,然而全員甚至連衣服都沒扯動一下。
太冷靜了。
高手。
全員都是。
光頭安靜地熄滅了心底最後的一絲掙扎慾望。然而,他還是沒能忍住自己那份最後的好奇。他大聲問道:“你到底是誰?你們到底是誰?!”
“不要問,不多想,安靜做,這是活人避免風險的不二法門。”紋身男人將右手食指豎在唇前,微笑道。
“不過沒有個稱呼確實是問題。嗯,我們?有點難說,他沒說過我們的組織名稱誒。雖然他們都算是我的合夥人,不過其實只是在同一個人手下做事而已,也沒什麼太多交集啦。”
“至於我。”
“叫我‘深紅警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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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距離,他們走了有快一百秒,可真的衝刺起來,就算不加持任何能力,憑著【浴火紅蓮】調整到最佳的爆發力和速度,那不過就是一秒鐘都不到的事。
事情就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花敬亭的速度更勝一籌,率先接近槍支,可也不過一步之遙的差距。於六階戰士而言,這個差距——當然沒辦法決定任何事。
六階強者的微調能力已經到了主動讓兩把槍的子彈在空中碰撞的水準,他不過只是比對面快了大概百分之一秒的抬槍時間。
花敬亭心下微沉。論速度他在“繼承人候補”中絕對名列第一,無可爭議。可即便如此也依然無法拉開差距。
這場決鬥,或許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艱難。